开一朵诚实的花

开一朵诚实的花

面对真实的人生，也要就自己的人生体验，开一朵诚实、当下应该开的花。

——范长江

一九九二年夏天，我参与了《巡山头》的公演。从双榆山上的馨园剧场，到老街、河川、福兴、畅春……，甚至远渡重洋到菲律宾做戏剧交流，《巡山头》、《山月记》、《缠足》等，内容依然维持着黑色的幽默感。

我在戏里饰演一名年纪轻轻的小寡妇，刚失去了可依靠的丈夫，顿时不知如何在公婆与众多妯娌间自处。听人说只要拿把扇子把丈夫新坟上的土扇干，隔日即可改嫁。于是在世俗的道德观与内心的欲望交战中，偷偷在衣袖里藏了把扇子，摸黑上山找丈夫的坟。芒草满布的山里，遇上一个乐天的阿婆，守寡又死了儿子，却独立坚强，鼓励小寡妇提起勇气，拿出扇子，寻找自己的另一个春天。

当时的我正值青春年少，没有深刻的人生体验，对死亡的况味不曾深尝。当小寡妇自怜自艾地唱道：“含露牡丹啊！一化当红。为着薄情啊伊一人。青春少年就将我放，误我青春一世人。”我是以一派天真烂漫、不识愁滋味的口吻诠释小寡妇的心情。没有苦楚的悲戚，反而带着一副涉世未深、不知如何应付世俗眼光的烦恼。

如今回想起来，我能得到这个角色，绝不是因我的演技成熟精湛，而是我以当时的年纪去诠释它时，开了一朵忠于自己的花。正如日本戏剧大师释阿弥所言：“开一朵时花（实花），一朵当时的、诚实的表现自己的花。”舞台演员哈根女士在她所著的《尊重表演艺术》一书中提及：当她接演《欲望街车》里白兰西这个角色时，她抛去自己旧有的形象——乡土味的、坦白的、大自然的孩子，让自己活得像高贵的白兰西，不论是吃的、穿的、感受的，都如白兰西所会有的反应，以自己亲身的体验去替换，使它更为真实，然后才开始在心中找到和白兰西相同的需求。

面对真实的人生，也要就自己的人生体验，开一朵诚实、当下应该开的花。过时的花或当开而未开的花，都无法适度地绽放甜美的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