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路纪事（组诗）

北京路纪事（组诗）

1

两只兔子从雪地上穿越时
它们用嘴唇触摸了对方

北京路很长
不断有人各怀心事地走过
那些匆忙的脚步
在一场雪没有融化之前
温暖了一片漂泊的羽毛

这些都被我看见了
我拥有的幸福感
源自它们用自己的方式
光顾了我

2

在公园北门的墙角
他把身子缩进潮湿的草中
抵御着北方的严寒
路过那里的人和我一样
看见了他
我们将目光贴着积雪的路面
锐利滑过，这个过程
像他身上破败的棉絮
废铁般冰凉

3

在积满了污泥和飘着雪花的北京路上
朱大哥边走边说这场雪给了他无比的安慰
老家铁定了会有一个好年景
说母亲应该是坐在土炕上从纸糊的窗户看外面的雪
公鸡追赶着母鸡从院子里跑过
它们留在雪地上的爪子印冒着甜蜜的热气
烟囱里正升起袅袅的炊烟
麦草垛被白雪厚厚地包裹

“走着呢走着呢走远了，
褡褡里的干粮变轻了；
走着呢走着呢走远了，
想家的心思就重了。
哎_~~~呀_~~哎_~~也_~~~”

我边走边听他讲儿时的故事
我边走边听的眼睛有些潮湿
雪花啊雪花啊飞吧飞吧
花儿啊花儿啊扯开了唱吧

“走着呢走着呢走远了，
庄子就看不见了；
走着呢走着呢走远了，
母亲的影子就模糊了。
哎_~呀_~~哎_~~也_~~~”

4

此时深夜
霓虹依然在墙面上清冷地闪烁
偶尔会有人经过
用禽类的羽毛抵挡内心的恐慌
在积雪的路面上踩出清脆的声响

草丛中隐约的宁静
鄙视并划伤了城市的坚硬
以及地面上结尘的雪
一束隐约的光
擦亮了雪花在城市上空的飘落

此时，我是一个怀揣幸福的人
正行走在北京路上
将一对街角处的情侣
用我的眼睛，诗意地隐藏

5

当所有的悲伤因一场车祸
被拴在失控的轮子上
聚拢和扩散成为令人心酸的过程
北京路没有激动
游走在血迹之上的
是平静被橡胶与水泥碾碎的残片

有什么被冻结，像这个季节的绝望
肇事的跳蚤恐慌逃离
包括积雪与肮脏的污浊
留下来的，是面无表情的存在
在北方，大雪依然纷飞不止
被风掠过的人，心地荒凉

6

他们是把麦子种在绿化带里的人
此时正用硕大的杯子
在暧昧的潮湿里醉生梦死
这个时候，那些来自农村的女子

在灯红酒绿中充当着卑微的代名词
主动或被动地被抚摸着需要着

有一种生活正在被剥离
我只能用肮脏来形容
拥堵在北京路上的羞耻
只能用悲伤的体味
遥望着春天的远
像我们因生活而毫不惊悚的波澜

你看，这是一条多么安静的北京路
又多么躁动着它的灯火阑珊

7

他的方向盘很圆滑
他说那人太脏
他说那人带的行李太大
他的眼睛往上翻
他不让他上车
他关上车门
他踩下油门
他的嘴里蹦出一句：

傻样

8

西夏书局不起眼
赵文也不起眼
交谈的过程像醒目的鹅黄
在茶杯里冒热气

我们坐在拥挤的屋子里喝茶
用嘴巴当装卸工
互相扔石子
听扔出的石子荡漾的水波
看石子击打着水面的声响
我们装啊装，我们卸啊卸
终于在14点30分将两个人
装得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