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数字与文字间潇洒行走

3.在数字与文字间潇洒行走

在美生活最为头痛的事之一就是报税。每年4月的个人、夫妇家庭报税还比较好办，若是自己开个小公司，那么联邦、州政府、市政府的年税、季度税、退休基金等就会弄得你一头雾水头大如斗。由此经银行朋友推荐而结识了会计师招先生。十几年下来，大家也已成为好朋友，彼此的了解逐渐增多：招是一个很不寻常的专业人士。

招在二战期间出生于上海，1949年后随父母经香港辗转来到美国旧金山定居。由于家庭经济状况拮据，十几岁的招开始半工半读的学习生活：每天清晨4点半起床送报纸，6点到一家生物研究所清洗玻璃瓶，下午3点半去旅馆做清洁工，再接着去餐馆当跑堂，每天回到家已是九十点钟了。因为太劳累了，招无法完成正常的学习。高中肄业后因陪朋友去报名参军而神使鬼差地在圣地亚哥的一条军舰上当了卫生兵。复员后靠着军方的资助而学牙医，毕业后在牙医诊所做了几年助手后才终于认准了今后自己要走的路，于是再重回学校修会计课程，以后一直做会计师到现在。

因为总是与数字打交道，单调而紧张，所以招的业余时间和兴趣就转在中华文化上：认真拜师学习研究书法和甲骨文。

1999年我们因报税而认识招后，第二年元旦刚过，就收到招的事务所寄来的一个大信封，里面除了新的年度报税介绍资料外，还有两幅春联，红底黑字复印，对仗工整的七字联句，字体刚劲有力，落款是“招廸英撰书”。

客观而论，现今在美国生活多年的华裔移民与中华文化传统习俗已越离越远，他们的后代更是融入于美国文化之中了。70%以上的“香蕉人”（黄皮白芯，专指出生在美国、仅具华裔外表其余完全美国化的移民后代）完全不识中文，华语会话仅限于父母长辈的地域方言。已在美国生活五十多年的招竟然还保有如此浓烈的中华文化情结，真是令我惊讶感动。

每年年底招总是会专门按年份撰书新春联，元旦一过就给事务所的每一位客户寄送春联。后来偶尔闲聊时才知道，招学习书法的时间已超过二十年，指导老师是台湾地区著名的书法家。招与我们熟悉后，还请我们帮忙联系南京的中国书画院老师，趁休假时去南京登门求教。

招的研习书法除了虚心拜师学艺、勤奋苦练持之以恒、与同行同学切磋交流外，还不断记下自己的心得体会，专门汇集成册，在美国通过华文出版社出版。

大约七八年之前，招又迷上了中国古汉字和甲骨文。每每在紧张忙碌的事务所工作结束后，业余阅读大量的相关书籍，到图书馆查阅各类资料，通信或登门求教——我也曾帮忙替招联系过上海复旦大学的甲骨文专家。经过如此一番苦读钻研后，招又积累下了许多体会、疑惑和瞬间灵感。前不久他告诉我说，今年底，他的有关甲骨文研究心得的文集也将出版。

作为一个从业三十多年的专职会计师，招的工作经验和认真态度是有口皆碑的，而更为难得的，是招遵纪守法的职业操守。他总是会提醒客户，千万不要为了省一些小钱逃税而招来国税局的查账麻烦。每年报税季节前，招总要去参加专门的培训。因为每一年美国的国税局总会别出心裁地出台一些新的规定或改变，让报税人和会计师晕乎一下。

招会计师白天的数字工作已经够紧张了，每逢报税截止日期前他和手下经常要忙到半夜；业余时间招的兴趣所在是书法和甲骨文，而且他还担任尔湾中文学校的校董，负责筹款和对外联络。按照美国社会安全保障局的规定，目前年龄超过65岁的劳动者可以退休养老了。但是年近70的招却仍然一如既往潇洒地行走在枯燥呆板的数字和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之间，并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