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风水这回事吗

1. 真有风水这回事吗？

我家的邻居除了5号冯家还有9号，说到9号就得提起风水一说。

此地的华人在看房买屋时极重视风水一说，房子的方位、外形、朝向、布局以及前门进出的通道、里面的空间划分、后院的地形等都要考虑周到。而且随着近二三十年来自港澳台和东南亚地区华人移民的增多，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住房的风水会影响主人的运程”的说法，“Feng-Shui”这一词语在此地的“老美”中间也开始流行起来。

当年我们这栋房子所处的70号地块在一个小山坡的最南边，可销售人员对我们说，在旁边斜出来的空地上还要再盖一栋房子，这是房产商在小区整体设计时早就规划好的。经纪人杜太太看着旁边斜斜的三角地，说无法想象能盖出怎么样的一栋屋来。后来我们在2002年搬入新屋时，旁边71号地块上的房屋因还没有买家，盖屋进度就比较慢、还未完全竣工。虽然房产商设计的房子也很气派，可是留作后院部分的那块直角三角形地看上去却有点不顺眼。杜太太说，这栋房子只能卖给“老美”，“老中”是万万不会买的，因为风水太不好了。

没过多久，正当我们这条街上的其他屋主陆续搬入并忙于修建庭院时，71号地块被卖掉了，房屋的门牌号是9，主人当然是“老美”。因为资金已到位，9号的内外装潢进度神速，设计考究，基本上是按照样板房的设计另外再加价做的，同时屋主还另外请了位监工，抓紧时间同步修建庭院。当我们另外四家的庭院工程正进行到一半时，9号所有的工程都已经结束。原本看着有点怪怪的后院三角地上，宽大的底边处建起了带栏杆的平台，旁边是儿童游戏区域，中间挖了一个狭长的游泳池，三角尖上则修成小小的迷你高尔夫果岭，真正是不错的设计！屋主搬进来了：夫妇俩一双儿女加一个“老墨”保姆。丈夫盖瑞，机械工程师兼经理，拥有一项汽车零部件的专利，五十多岁，长得也很英俊精神；太太斯黛丝，金发美女，三十刚出头，天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儿泰勒，六七岁左右，正上小学，非常文静可爱；儿子约翰，三岁不到，很瘦弱，几乎天天听得到他的尖叫和哭声；保姆则是位肤色较深身材瘦小的“老墨”女孩。这样一个年轻的科技新贵型的美国家庭，搬进了一栋全新的里外刚刚装潢完毕的屋子，按理该“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了吧？可是自打这一家人搬进来起，就没有消停过：

一开始是重新改建庭院和门前车道。刚刚搬进来不多久，9号就开始把门前崭新的车道几乎全部打掉重铺，后来又把后院的平台换成室外烧烤台，把儿童游戏区域转换到房子的另一头，等等。当时因为我家也正在修建庭院，所以我经常会围着屋子周边转转看看，有时就会在前门车道处碰到斯黛丝。我曾经很困惑地问起斯黛丝，为什么要把刚建好的庭院和车道打掉重建？斯黛丝回答说因为她不喜欢这种式样。我又追问为什么不在图纸设计阶段时就提出修改意见呢？她耸耸双肩手一摊说：“我有什么办法啊！盖瑞从图纸设计到雇请监工到所有资金给付，都不让我经手，现在我看着不喜欢就得要重新改做！”我听了后就觉得不可思议，买房建院是全家的大事，有时候稍稍年长一点的儿女都会提出自己的独立意见，这家老夫少妻的“老美”家庭怎么这个样子啊！

当我们这条街上的每家庭院基本都建成完工后不久，2003年初冬的一个傍晚，我出门取信件时被吓了一大跳：我家车道外左右两边各停了一辆警车！怎么回事啊？“嗨！金！”耳边传来一声招呼，平日很少见面的盖瑞正站在他家的车道上，泰勒和约翰也与他在一起。我想这两辆警车一定是与他家有关系了，“你好！”我向盖瑞礼节性地回应了一句，匆匆取了信件后就回屋了。事后听冯太说，那天我们社区内的许多家住户都注意到我们这条街上停着的警车，9号一定是发生了家暴事件，因为前几天碰到斯黛丝，她正抱怨盖瑞很野蛮什么的。

过了一个星期，我外出回家时正好看到斯黛丝站在车道上——以往明艳照人的金发美女现在脂粉不施显得苍白憔悴，脸上长了好些小痘痘——或许她正等在门口希望与我们这些邻居解释这件事呢，于是我们就站在车道旁谈了好一会儿。斯黛丝说，他们正在打离婚官司，她与盖瑞在一起已有十年，正式结婚七年，当年的盖瑞仅是个一般的打工仔，俩人生活在一起后才慢慢事业发达变得有钱起来。盖瑞抱怨她不做家事不精心照顾孩子，只知道外出购物玩乐，远不及“老墨”保姆有爱心。斯黛丝面呈难色地说，她是真的不会煮饭烧菜，但是对自己的孩子也是极其疼惜爱护的。斯黛丝最后还说，盖瑞对年轻的“老墨”保姆亲热有加，对她却那么蛮横粗暴，真恨死他了，铁了心要离婚，现在就是孩子的监护权和赡养费还没谈妥。如果没有一双儿女，她早就跟盖瑞分手了。

因为斯黛丝坚持认为盖瑞与“老墨”保姆有染，于是那个墨裔女孩离开了；又因为盖瑞有家暴倾向，斯黛丝也离家住旅馆去了。 孩子谁照料呢？外祖母——斯黛丝的母亲——从东部的弗吉尼亚州赶来充当临时保姆。有一天我碰到了斯黛丝的妈妈，一位年过60、亲切优雅的白人太太。她面带忧伤地告诉我，她共有三个孩子，老大和老三的家庭生活都很幸福，偏偏老二斯黛丝家却出了这么个状况，可怜两个年幼的孩子夹在反目的父母之间，心里将会留下终身的阴影，真是痛心又无奈。

到了2004年的四五月间，9号门口竖起了卖房的广告牌，我时不时地看到房产经纪带来一拨拨的客人看房子，心想他们夫妇俩的离婚官司该了结了吧？9月的一个傍晚，我正与冯太站在信箱边聊天，忽然看到好久不见的斯黛丝开车回来，只听她神采飞扬地告诉我们，房子已经卖出，一切手续已在今天下午办妥，这是她最后一次回来取信件。我们按惯例向她表示祝贺，愿她在新居的生活愉快。至于小孩的监护权归谁、离婚官司的最终结果如何、他们将搬到何处去，斯黛丝没说，我们也没问。

新搬来的9号屋主是来自伊朗的犹太裔移民家庭，夫妇俩与我们年纪相仿，中等个子的男主人看上去就是个典型的犹太人，神态严肃样子精明，身子骨也长得很结实，天天一大早T-shirt短裤运动鞋在附近山路上做健身运动；太太罗伊尔长得很精致，说话轻声轻气的；儿子上高中，女儿上小学，儿女进的学校都是犹太教会管辖的私立学校；与先前的那家一样，他们也雇有一位年轻的“墨裔”女佣。

我家与9号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仅有的几次是因为要重新粉刷外墙、油漆车道，需要邻居签字同意后上报社区备案，或者是邮差投错了信件、上门送还等，总的感觉不错，新邻居要比原来的那家安静太平得多了。但还是有两件不太寻常的事发生在9号里。

此地的倒垃圾是每周一次，垃圾公司发放的大垃圾桶平时都放在后院，倒垃圾日的前一天晚上各家自己负责拖出来，几个不同分类的垃圾桶统统一字排开在自家车道外的街沿边。收集垃圾的特大卡车设计合理精确到位，司机一人坐在驾驶室里操纵机械手臂，夹起、抬升、倒空、放下、排好，整个过程非常迅速简捷，而且做得很干净。因为车身特大，加上又有机械装置，所以垃圾车的噪声很大，轰隆轰隆的像是开来一辆大坦克车。大约新邻居搬进来半年多后的一个倒垃圾日，我在家中听到垃圾车工作的响声，可不知怎么回事，这天的垃圾车好像出了什么状况，因为听声音这车一直是停在我家门口没离开，我于是走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真是新鲜事，原来是9号的那位“老墨”女佣正在跟垃圾车司机（也是一位“老墨”）站在街沿边用西班牙语聊天呢！我返身回到屋里，又过了十几分钟，那垃圾车才轰隆轰隆地离开。从此以后，每逢倒垃圾日，垃圾车总要在我家门口的街上停留很长的时间，轰隆轰隆的声音至少要持续十五到二十分钟，这种柴油车喷出的难闻尾气飘散在街道的周围和上空。有一次我听到垃圾车好像已经离开，于是就出去准备把垃圾桶拖进后院来，可是出去一看，庞大的垃圾车正停在街中间，那司机干脆就把引擎关了，人却不知去向。如此这般情景一直维持了大约四五个月，后来等我从上海住了一阵重又归来后好像就不再发生了。我跟冯太聊起此事，冯太说一定是有人去社区物业管理处投诉垃圾车司机了。冯太还说9号的罗伊尔曾对她叹苦经，那个年轻的“老墨”女佣原本是女儿的保姆，现在女儿已长大，本想将她辞退，但是现在没有别的家庭雇她，而且她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住，想想也是怪可怜的，只得将她留在家里做女佣了。又过了大约一年多，我们整个新港岸地区改换了另外一家垃圾公司，家家户户换了新的垃圾桶，一切都结束了。

2007年夏天，儿子毕业后到华盛顿D.C.工作，我在橙县待的时间就比较少，每次从上海回来匆匆忙忙地处理完必要的事务后又离开了。除了5号冯太外，我几乎都碰不到其他三家邻居。因为在我回来住的几段日子里，我都没有看到9号的男主人每天例行的清晨外出健行，也没见到罗伊尔，只看到已经在尔湾加大上学的儿子取信件，我想大概他们夫妇俩长途旅行或回伊朗去了吧。2008夏天，因为9号有一辆车老是停在我们两家中间的路边影响摆放垃圾桶，于是我就去按9号的门铃，想不到罗伊尔竟然在家！ 她解释说，车子是儿子的女朋友开来的，女朋友家在外州，所以整个暑假她就住在他们家里，年轻人车子乱停，真对不起。罗伊尔还问我是不是回中国去长住了，因为她注意到我家的房子经常是空关着的。我也告诉她，因为一直没有看到他们夫妇俩人，以为他们回伊朗去了。罗伊尔先回答说，他们家庭在霍梅尼领导的伊斯兰革命后离开伊朗就再没回去过，以后也不可能再回去的了。接着她悲切地告诉我，先生已经因肺癌于去年10月去世了。天哪！怎么我们一点儿都没有觉察到呢？后来我讲给冯太听，冯太也十分惊讶，她是这条街上真正的常住户，按理说，家里的男主人去世办丧事时总该有些不寻常的动静吧？罗伊尔现在掌管丈夫留下的产业——私人公寓出租，他们家在橙县的好几个地方拥有成规模的公寓楼群，罗伊尔的忙碌是可以想象的，难怪我总是看不到她。罗伊尔目前没有搬家的打算，虽然儿子已上大学，但女儿还在读中学，这样一来，家里的那个“老墨”女佣也就显得非常需要了。

回到风水之说。9号先后的两对屋主夫妇，第一对因离婚而散伙，第二对因丈夫患病去世而分离——夫妻做不长久；先后两家的年轻墨裔女佣好像都有点小花头——缠绯闻是非。看来三角形的71号地块上的房子风水确实有点不太好，或者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