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一日游
雄伟的西山,绵延起伏,把古老的北京收置在自己博大的怀抱之中,不但为北京阻挡着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更是侵略者的铁蹄难以逾越的屏障,那些刺破青天的峰峦,犹如勇士们高举的刀枪……然而,我觉得西山更像一幅变幻多姿的画卷,一座座山峰、一处处林泉之间,蕴藏着无限的生机妙趣,流传着许许多多迷人的故事……
阴凉石的来历和遭遇
七月的一天,一层厚厚的阴云像把巨伞罩住了连日被骄阳烘烤的大地,微风吹拂,京密运河荡起了层层涟漪,两岸垂柳轻摇着翠绿的枝条。天气预报说今天多云转阴、无雨。老天像是特意为我们的西山之游提供方便。
我们乘车从海淀出发,经安河桥,溯河而上,几经辗转,来到西山农场附近,地势渐渐高起来,好在离我们要游的“阴凉石”已不远,我们便下了车,循一条小径朝山上走去。
在高耸险峻的峭壁上,镌刻着三个巨大的字:凤凰岭。它横空出世,万仞穿云,树木稀疏,通体黛色,像一个黑盔黑甲的将军。
阴凉石在凤凰岭之南,奇峰突出,远远望去,好像是一只猴儿伫立在那里,守卫着凤凰岭的大门。我们攀登而上,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了。爬了约半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原来顶上却是一个平台,样子极像是楼房上的一个阳台。
阳台上有一块天然奇石“阴凉石”,它位于阳台的东南端,长约三米,高约四米。它微微向南倾斜,一半悬空,一半置于台上,与阳台接触的一半除了几个接触点之外,基本是透空的,乍一看,整个阴凉石犹如悬在空中。好像只要用手一推,它就会滚落而下。
阴凉石下的岩石上,镌刻着一个40厘米见方的象棋盘。刻于何年何月不得而知。
邓拓同志在《燕山夜话》中曾谈到:“北京西山碧云寺后头,据说有一块大石,上面刻了一个棋盘。它不是我们平常看到的象棋盘,也不是围棋盘,而是弹棋盘。相传这是距今七百五十年前金章宗用过的。”邓拓同志曾到碧云寺寻找过这个棋盘,但没有找到。阴凉石下阳台上的这个象棋盘,会不会与这个传说有些关系呢?姑且立此存疑,希望有兴趣的同志再来考究。
在这神秘的阳台上,有个神秘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年轻的樵夫常到凤凰岭上打柴。一天,他爬上了阳台,看见两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席地而坐专心致志地下棋。樵夫是个棋迷,便放下扁担和斧子站在一旁看起来,打柴的事早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太阳渐高,天气热起来,一个老人顺手拣了一粒石子放在阳台的南端,这粒石子经老人的手一摸,便陡然长成了一块房子般大小的巨石,遮住了热辣辣的阳光,说也奇怪,无论阳光从哪个角度射来都照不到下棋人。中午,一老人从囊中取出一只桃子,两人分而食之,顺手把桃核扔在地上。此时樵夫也已饥肠辘辘,他顾不得许多,就拣起桃核吃了。下完了棋,二老者飘然而去,樵夫也想起了打柴之事,当他去拿扁担等物时,才发现这些工具早已朽烂,他只好怏怏的下山回家。回村一看,不但街道、房舍已面目全非,就连自己也变成“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陌生人了。他始知自己遇上了仙人,食用了仙桃,山中方一日,而世上已不知过去多少个春秋了。
然而遗憾的是,阴凉石已经不存在了。它的稳定平衡虽然不曾被自然界的风暴雷霆所破坏,在“破四旧”英雄们的欢呼和梯恩梯炸药的轰鸣中,它已化作一片石砾撒落在凤凰岭的脚下了。阴凉石,你那撒落崖下的残骸似乎正向我们诉说着这段惨痛的历史!
阴凉石,今天我们能告慰你的是那个恶梦般的年代终于过去了,祖国正在新的征途上飞跃,人们并没忘记你在硝烟中倒下去的身躯。今天,我们来到阳台上,不但饱览了西山美景,寻访了神话故事的发源地,而且通过凭吊阴凉石,更加感到不能辜负了我们这个来之不易的时代。
龙泉寺的传说
我们离开阳台下来,继续往西,一步步登高而上,来到一处古寺门前。这处寺院名叫龙泉寺,不知建于何年,门前有一道小溪,宽约十米,溪上横跨一座花岗岩修建的单孔石桥,由于岁月的侵蚀,桥体斑斑驳驳,风化得很厉害。据《昌平州志》记载:这里是北沙河的上游,它发源于寺后山上的鳌鱼沟,由龙泉寺门前经过。整个寺院建筑很像一处达官贵人的山间园林。溪中的水声和院中的泉声交织在一起,犹如一曲抒情的钢琴二重奏,更给这山中古寺增添了无穷的韵味。寺院的地势选得极好,西靠老爷山,东临平原,早晨可观赏地平线上的喷薄红日,黄昏可欣赏瑰丽多姿的西山晚霞。
寺年久失修,但通过大殿和配殿那些斑迹重重的飞檐彩画,还是不难想象它当年的丰姿和香火的旺盛。由于龙泉寺的偏僻和遥远,极少游人的足迹。我想起了王安石《游褒禅山记》中的几句话:“夫夷以近,则游者重,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这里确实是个偏远的去处,但又是值得一游的所在,寺本身的古朴、静谧和周围环境的幽深、瑰丽是在别处所领略不到的。
我向一位中年同志问道:“当初这寺里供的是什么佛呢?”“是魏老爷。”他答道。我用疑问的口气说:“是魏老爷呢,还是关老爷呢?”因为我知道关老爷的庙在北京颇多,那是因为清代乾隆皇帝自称是刘备转世的缘故。据说乾隆不管走到何处,身后总有一个影子跟随着,乾隆便问:“谁在后边?”影子答曰:“是关羽护驾。”这当然是清朝统治者编造的鬼话,但是北京却因此添了许多关帝庙。我想那中年人可能把关老爷误说成了魏老爷。“没错,是魏老爷!”中年人说得很肯定。于是,他有声有色地讲了一个有关魏老爷的传说。
老魏,原来是长工,在前沙涧给地主干活。他身材高大,力气也大,手掌像簸箕,脚底板足有一尺三。每顿要吃升米斤面。干起活来十个八个小伙子都比不过他。一年夏天,太阳毒得能把人晒出油来,地主却逼着老魏下地耪高粱,老魏一气之下光耪苗不耪草,老大的一片地只留下了五棵高粱苗。中间一棵,四个地角各一棵。地主看到那片耪倒的高粱苗差不多晒成了干柴禾,痛得心尖直颤,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冲着老魏直叫:“你吃我的喝我的,不好好给我干活,这不是成心毁我吗?!”老魏说:“你是嫌我把高粱苗留多了吧!”他抄起锄头又把四个角的苗耪去了,只留中间的一棵。地主差点给气晕过去。老魏却笑着说:“东家,别看就剩一棵苗,你要多少粮食它就能打多少粮食。”
到了秋后,那棵高粱长得有两层楼高,红灿灿的像棵经霜的大枫树。老魏搬着梯子来到高粱下边,对地主说:“你拿棍子上去敲两下就能落下一百担高粱粒儿,记住,别贪心。”话还没有说完,地主早拿着棍子爬上了梯子,他拿出吃奶的劲儿一口气敲了二十多下,平地上堆成了一座粮山,淹没了那棵高粱,埋葬了贪婪的地主。
从这以后,老魏不再当长工,自己搬到山里去住了,死后也埋葬在山里。人们认定老魏是神仙,是专为穷人做好事的,因此为他修了这座寺庙,并为他塑了金身,尊为魏老爷,埋葬他的山也被人们叫做老爷山。传说他是八月十七日去世的,人们说这是他升天的日子。多少年来,每到这一天,附近各村的人便扶老携幼,前来祭祀,还送上一双一尺三寸长的老山鞋,放在庙里石桌底下。据说第二年再去送鞋时,头年的鞋底都磨薄了,那是魏老爷穿它干活时磨下去的。
这个动人的传说像寺后的老爷山一样在人间永存,因为它是植根于西山人民心上的一朵口头文学的小花。
千年石佛的微笑
出了龙泉寺,我们朝正南走下去,在丛莽中穿行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了名叫车耳营的小山村前。村子被满山遍野的果树围绕着,在山村的北边,有一座上尖下方的花岗岩石屋,墙上镶嵌着大理石牌子,上面镌刻着“北魏太和二十三年(公元499年)造,是北京仅存的最古造像。”
热情的保管员为我们打开了屋门,一尊近一千五百年高龄的石佛便出现在我们面前。石佛身高一米六五,赤足站在约六十厘米高的莲花石座上,佛身后有美丽的背光,面部慈祥丰满,两耳垂肩,右手平举胸前,左臂下垂过膝,耳朵和臂长虽然从人体结构上看有点不合比例,但这标志着佛的超人智慧。它斜披袈裟,下系羊肠大裙,衣纹用凸线表示,流畅有力。背光上刻有火焰纹和击鼓吹箫的伎乐天人等。背面还刻有小佛像一百二十四个。
这尊佛像雕刻得极为生动,似乎它开口便能讲话,抬腿就能走路,如果不是佛像的背后刻着造像的年代,我真不敢相信这竟是一千五百年前的作品。
保管员告诉我们:这尊石佛解放前安放在石佛寺的大殿里,后来国民党兵把大殿拆毁了,盗卖了所有的木料,当地群众不忍心这尊千年佛像被扔在山坡上日晒雨淋,就把它运到车耳营,还为它捐资修建了这间石屋。保管员接着说:“解放前的一天,车耳营来了一个外国人,随身还带个警察,嘴里说是要买石佛,实际上是想连蒙带哄的把石佛骗走。人们一听这家伙要把石佛弄到外国去,都急了。大家喊着:“你就是给我们一个金人也别想把石佛换走!”有一位姓姚的老大娘说:“佛爷都是供人参拜的哪能买卖,生这种心的得不了好死!”那个外国人只好带着警察溜走了。
我想,那些为石佛建造石屋的人们,那些轰骂“买佛者”的群众,他们有着一颗善良的、保护古物的心,有着一种民族自尊心和爱国精神,因为有了人民群众的保护,才使得这尊价值连城的古老艺术品能完整的保存到今天。
我注视着这尊古老的石佛,由于雕塑者对它面部的结构,明暗的变幻以及肌肤的泽润等作了精心处理,它的神态显得非常逼真。尤其是它那淡淡的微笑,使人对这石佛的雕刻者那高深的技艺肃然起敬,同时为这件伟大作品默默无闻地站在偏远的山村感到有些惋惜……
习习的晚风伴随我们踏上了归途,但我的思绪仍然萦绕在阴凉石上,龙泉寺中,萦绕在千年石佛那微笑的脸上,我真有些舍不得离开西山,还未归去,便期待着能有机会再来寻觅那古老的名胜,美妙的传说……
198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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