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近一座湖
在城市,一座湖远比一个人、一栋建筑、一件贵重商品更容易亲近,也更值得亲近。
不是吗?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从眼睛可以窥见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湖是城市的眼睛,通过湖,同样可以看到城市完全不同于其外表的某些东西。
然而,我与一座湖的相互亲近,似乎远不止于此。
南昌有好几座湖,青山湖、象湖、艾溪湖……那些湖泊经过改造建设,很是抢眼,成为这座城市引为荣耀的靓丽名片。可惜水质不佳,犹如一个美女,脸蛋俊俏,但目光混浊,眼神呆滞,令人遗憾。我不想去亲近那些湖,那些湖好像也不愿意亲近我。
我所亲近的湖,在与我家仅一街之隔的一所大学校园里。
那所大学早已在新城区新辟了公园式的漂亮新校区。老校区就像被女人淘汰的过时服装,尽管显得有些陈旧与落寞,但风韵依旧,暗香残留。我隐约感觉到旧校区那种高等学府才有的气质,并未因为人们的遗弃而消失。
那是一座很小的湖,我不知道它的名称,或许它本身就没有名字。说它是一个水池也不会错,但我更愿意称它为湖。事实上,它具备了作为湖的所有元素。湖岸有柳,湖心有荷。画廊凉亭,曲径通幽。月白风清之时,月上柳梢,风吹涟漪,充满诗情画意。因为这座湖,旧校区透着一股灵气,显得格外淡泊、从容与恬静。
每当傍晚时分,吃罢晚饭,我便经常去那湖边散步。亲近那座湖,可以躲开污浊空气,因而身清;可以避让灯红酒绿,因而眼清;可以逃离喧嚣嘈杂,因而耳清;可以暂时忘却世事纷扰,因而心清。
有一年中秋节,妻子回了老家。那个中秋夜,我独自一人来到湖边,呆呆坐着。抬眼一望,但见一轮明月挂在柳树梢头,耀眼的银辉直泻而下。古人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但我没有与哪个佳人相约。也许是天上的圆月邀我到湖畔来的吧,我与明月久久相望,默然无语,但仿佛彼此心照不宣,完全明白对方的心事。我想,何必喝得醉醺醺、疯疯癫癫,把酒问天、起舞弄影呢?!甭说我没有东坡先生那样的诗人气质与浪漫情调,即便有,也不会像他那样。
不知不觉间,那轮玉盘升在中天,顿觉玉宇澄清。当我把目光转向湖面,但见湖底也亮着一轮明月。我猛然顿悟到,明月之湖有了大情怀、大慈悲。难怪老舍先生要投湖而去,黑暗罪恶的专制时代容不得他,而北京一座名叫太平的湖却最后接纳了他,使得他解脱了尘世的痛苦与专制的迫害。然而,我决不会效仿老舍先生投湖而去,因为我没有救国拯民的情怀,也没有怀才不遇的遗憾,更没有受辱蒙羞的怨愤。
我距退休仅有十多年时间,得开始考虑退休后的去处了。假若退休后仍然待在人口稠密、喧嚣浮躁的城市里,我将无法安度晚年。我要找一个僻静之所,造一座湖,在湖边筑几间土屋。我不会像梭罗那样,只是暂居湖畔,一旦窃取了湖的思想、智慧和灵感后,便拍屁股走人。我要与湖相望相守,了却余生。百年之后,将骨灰一半埋在湖畔的树下,一半撒入湖中,与湖合二为一。
2009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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