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既要发展也得规范

语言既要发展也得规范

唐书林

“语言的运用要冲破规范还是遵循规范”,这是很有意思的辩论选题。在世纪更替、千年进位的重要历史时刻,随着人们思想的活跃、观念的更新,反映人们思想直接现实的语言也理所当然地面临发展机遇,必然日益丰富,更为生动鲜活。

听了这场辩论赛,我觉得双方辩手在理念上有共同之处,即认为语言的发展潮流是任何力量都无法遏制的；语言作为人际最重要的交际工具,在实际运用中必须遵守约定俗成的规范。这种共识是很可贵的,同我国于新世纪之初颁布实施的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也是相一致的。

电视辩论赛作为一种高尚的智力游戏,主要目的不在于评判双方辩题内容的对还是错,而在于让人们一睹各方辩手的知识底蕴、聪明才智、逻辑思维、语言表达、即兴发挥等方面的能力。

精彩激烈、针锋相对的论辩,最能撞击出闪光的思想火花,给人以深刻的启迪。

从本场辩论来看,正方和反方两支参赛队的赛前准备、临场发挥、论辩技巧都各有千秋,发挥得比较出色。双方辩手对有关语言文字方面的基本知识、国家的政策法规是了解和熟悉的。这一点,在双方的一辩陈词中体现得最为充分。正方一辩认为,语言“就是以语音为物质外壳、以词汇为建筑材料、以语法为结构规律的一系列符号系统。语言规范就是人们在运用语言的过程中逐渐约定俗成或者明文规定而形成的,包括语音规范、语法规范、词汇规范等等”。“冲破,并不是对语言规范随心所欲的破坏,而是基于更好地表达思想、交流情感的目的,对影响交流、不适应社会需求的语言规范主动地进行创新和改变。例如语言的变化、语法的改动、词汇的添加、词义的丰富、搭配的创新,以及不同语系之间的趋同、融合等等,都属于我们所探讨的冲破规范的范畴”。反方一辩则说：“遵循规范绝非因循守旧、墨守成规”,“语言的运用要遵循鲜活的、具有时代性、与语言运用相适应的规范。首先语言的运用过程中,会产生自发变异,如果不加以人为的、自觉的控制与限制,就会造成语义混乱与交际障碍。所以,古今中外各国政府都采取了人为的强制性的措施及规定,甚至以立法的形式来规范语言运用。我们的辩题虽然对立,但辩手在立论、论点、论据逻辑等关系的处理上,都自成一家,无懈可击。

辩论需要智慧。这智慧不仅是知识,还须融入自己对社会的认识和深层次的思考,要善于从社会发展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在论辩中要使自己的观点站得住脚,就必须善于抓住本方观点中最本质的东西,把道理讲透。这一点,反方二辩做得不错。他明确指出：“语言的运用存在着个性化与社会化两个方面。个性化是指对现有规范的灵活运用,也就是对方辩友口中的‘创新’。而社会化则是一个规范化的过程,是在遵循规范的前提下进行的。显然,语言运用的目的是为了交际,语言运用的社会化是矛盾的主要方面。当个性化与社会化发生矛盾、产生交际障碍时,个性的产物要么自生自灭,要么被逐渐认可,继而规范化,成为约定俗成的或被有关制度规定的用法。”这段辩词体现了辩手对辩证法的深刻理解。

论辩的出彩之处,莫过于在于辩手敏锐地抓住对方在辩论中出现的破绽乃至错误,借机充分阐述自己的观点,以缜密的逻辑论证和机智幽默、富有个性色彩的语言胜过对方,在活跃的思维撞击中迸发出火花。反方二辩有这样一段辩词：“对方辩手把所有的语言规范的突破全部归结为新词的创立。可是试问,创立新词我们突破哪一条规范?分明没有。”反方一辩随即紧紧配合,起身补充道：“我们发挥创造性一定要突破规范吗?当然不一定。超出常规不等于冲破规范。”言简意赅的论述与反诘,显得十分有力。而正方辩手在阐述自己观点时,善于举出具有说服力的实例,也颇为幽默而雄辩：“如果不超出规范我们就没有‘丁克一族’这个词了；就好像不超过规范的话,我们只能把‘蹦极’说成‘在一个人身上绑着一条富有弹性的绳子,从无数米高处跳下来的一种游戏,您说这累不累嘛?!”正方三辩又道：“我来给对方讲一个要遵循规范的结果吧。所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现在指的是那些若即若离的情感纠葛。但是如果要遵循这些规范的话,恐怕现在这句话只能用在天气预报上,那它分明是说“晴到多云,局部地区有雨’嘛”。

通过辩论过程中的激烈交锋,在“总结陈词”部分,双方辩手均能审时度势,机敏地选取赛场上出现的鲜活素材,及时吸收到自己的辩词中去,使本方的观点再次得以提炼和升华。正方辩手归纳道：“信息浪潮席卷全球的当今社会,对语言的更新已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作为一种文化的代表,语言的保守代表了文化的保守；语言的局限代表了认识的局限哪!”“大家知道贝克汉姆的足球基本功也是从停球开始一板一眼练的,然而他那一脚五十米开外的吊门却是创造的结果。如果不是鼓励这样的创造,足球和广播操又有什么区别呢?其实,对个人而言,语言的美丽来自个性；对社会而言,语言的生命在于丰富；对历史而言,语言的发展来自更新”。而反方辩手则这样从论辩中得出结论：“第一,语言是社会化和个性化的统一,而后者更服从于前者。而对方只强调它的个性化的一面,如果语言不运用于交流,那么和打鼾、嚎叫又有什么区别?!第二,为了达到交流的目的,我们要遵循语言规范,我方已详细说明了语言、语法、语义、语用四个方面的规范。第三,人们制定规范,规范我们的语言。长城内外,关山万里,神州大地,多少方言?如果没有国家推行的普通话,让我们使用共同的语言,遵循共同的规范,哪有我们今天在这里的唇枪舌剑?”总结陈词是辩手参赛的最后得分机会。在这场辩赛中,双方的总结陈词都显示出各自较高的水平。

总之,笔者认为此场辩赛是世纪之交国内名牌高校在校辩手们一次高水平的较量,显示了即将跨入新世纪的我国新一代大学生关注国家文字规范使用、健康发展的主人翁精神,也折射出他们视野开阔、知识面宽、才思敏捷、机智幽默的可贵之处,他们在论辩中即兴发挥、表现出的口才也令人难忘。这是一场有利于促进我国语言文字使用规范化、有利于促进语言文字创新发展的精彩之辩。

如果要问这场辩赛中露出哪些不足有待改进,依我看来,双方辩手均应以豁达气度自觉尊重对方辩友,应当从容应对、以理服人而不是咄咄逼人。论辩中的某些措词尚有失当之处,例如指责“对方辩友不要向我们头上乱扣帽子”等说法,是应当努力避免的；还有,正方辩手在反驳对方辩友“寿宴上不能跟寿星公说入土为安”时,说“可是那得看看情况,如果寿星公是我的仇人,我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跟他说,‘您入土为安吧!’”此种反驳方式有悖于通常的思维逻辑,难以令人信服,这是在今后的辩论中要注意防止的。

(作者为《每周广播电视》报社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