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种催人奋进的东西深入心髓,经久不绝,那就是红旗和钟声。大凡上过学的人都会永记着头顶上飘扬的红旗和萦绕在耳畔的钟声,头顶上的红旗让我们心中树起高远的志向也坚定了生活的信念,耳畔回响的钟声鼓舞着脚下的步履更锤炼出一种服从命令的精神。此时,我正在一个部门里工作,能够每天按时上下班,并且对每件事情都认真对待,正是缘于学校里的钟声滴水穿石般融入血脉之中,潜意识地促使我长此以往。说起钟声让我难以忘怀的莫过于中学时期所聆听的那浑厚悠扬的校园钟声。
我念中学是在甘沟中学,我在那里度过了四年半的少年生活。那时初、高中都是两年制,待到我们毕业的那一年,也就是1978年,省上将原冬季毕业改为夏季,我们也就多念了半年书,正是这难得的半年时间,让我多学了点东西,也就在恢复高考后的第三年很幸运地考上了师范学校。记得那一年我们一次考取大中专学校的约22人,创下了甘沟中学最好的升学记录,以至后来“七九届”成了母校老师们一度津津乐道的话题。无论是当年考走的这22人,还是后来通过各种途径走上工作岗位的同学以及至今仍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我那寒窗好友,他们无论在何种岗位干着何种工作,骨子里永远生发出对母校长久牵挂的情愫,脉搏里永远起伏着记忆的钟声所亢起的生活旋律。
说起钟声,其实就是用一个汽车轮胎上的钢圈敲打出的声音。无论是什么形状,或圆或方,只要挂在学校能敲打出洪亮的声音让师生们步调一致,人们都称其为“钟”。前不久,我们曾有一个开办教育博物馆的想法,而首先想到的是先建起一个钟室,就是将各校曾经用过或正在使用的老钟收到一块,供展览的人们从钟的风情里去解读教育沧桑,因为现在大多数学校都已经鸟枪换炮了,电子自鸣钟取代了手敲钟。于是,我们利用检查学校之机,开始收集校钟。事情往往是这样,不注重的似乎就没有注重的价值,一旦经意的自有经意的道理。就说学校里用过的钟,一经我们发现确实有值得发现的必要性,不说别的,光种类就有数十种,如钢轨钟、铧钟、齿轮钟、轴承钟,还有母校的汽车轮胎钢圈钟等等。这些原本废弃的钢铁材料在学校却成了令孩子们肃然起敬的东西,由此我便想到了人生几何不在图形的规则和出身的贵贱与否,而在于质地的牢实并由此产生出振奋人心的稀声大音。
我每次到母校,总要看看那个曾时时约束我遵守学校纪律,勤奋学习的校钟,由此规范了我的工作与生活习惯,也定型了我愉快接受任务和服从组织的物体。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象过那个用废旧汽车轮胎钢圈做成的钟,也许它是一辆“老解放”牌汽车的零件,也许这辆汽车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具有一段光荣的历史……我越是这样想就越发对它产生敬意,也就对它说出的“话”从不打折扣地执行:一点一个节奏地敲,我们就马上熄灭宿舍的灯开始就寝;两点一个节奏我们就赶紧预备上课的用具;三点一间隔,我们就坐端、坐正等待老师讲课;四点一个间隔我们就开始起床,起床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身体从床板上离开的那一时刻有犹如从溃烂的伤口上剥取粘住的胶布一样有一种撕肉之疼,但我们在钟声的催促下一个个都按时起来,去等待那连续敲击的集合钟,上操的钟声响了,我们开始列队,一天的学校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我们在学校的钟声里拔节、抽穗、灌浆,愉快地成长。
母校发展了。我上中学那时只有四五百名学生,现在已经达到了2000多人的规模,高楼拔地而起,设备也日新月异。不说别的,单后勤条件与我们那时相比,就让人触景生情,浮想联翩。
记得我上初中时,由于生活条件限制,我们几乎所有的住宿生只能每顿吃家里带的熟食,要么是开水泡菜饼,要么是开水烫熟面,搅拌几下和着酸菜吞咽下去。待到庄稼成熟季节,母亲可以为我擀些白面面条放在笼床里蒸熟,然后让我像现时人们泡方便面一样泡着吃——这就是故乡人为念书的孩子发明的一种方便面,不过,吃这种方便面的日子并不多,我们大多数日子是过着吃杂面、咽糠菜食不果腹的日子。用煤油炉做饭的日子是我上高中的事了,记得那一年,父亲用旧铁皮为我制作了一个小煤油炉,从此我可以自己生火做饭了。做饭最关心的不是油盐的事儿,而是开水问题,没有油盐我们照样吃得有滋有味,没有开水就得用凉水那要花费几顿饭的煤油,对于我这个家寒的学生来说,不光是一种奢侈,更是一种难以弥补的过错,因为那时的煤油凭证供应,每家每月只倒一斤,一斤煤油既要供我做饭,又要让家里点灯照明,所以我必须节约使用,于是,打开水和做作业一样成了我每天揪心的两件事。可以说中学的几年尤其是上高中的两年多时间里,多少个早上的第四节课和下午自习,我把一门心思都牵挂在打开水上了,一旦钟声一响,我们犹如离弦之箭飞奔到开水房排队等候。插队的事在这儿时常发生、拥挤争抢的事儿司空见惯,同学被开水烫伤的事也就在不该发生中偏偏发生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开水惹的祸,不怪谆谆教诲的钟声。世理如此,总会有一些孩子有意无意地违反学校纪律,以一些不经意的失误为自己也为他人带来不便。在人生的成长过程中我们允许孩子出错更期望走错了路的孩子在旗帜与钟声的召唤下记着人生的岔道从此走正、走稳脚下的路,因为学校就是点化、润泽生命的地方,是桃李竞放的乐园,疏花、打杈、拉枝,浇灌、平均分配阳光便是教育的使命,矫正人生的方向,拾掇歪斜的脚印,用一种人生充当另一种人生成长的背景,也就成了教师的天职,因此,学校就是一个犯错误的地方也是一个修正谬误的场所,而这一切都在抒情的钟声中做了最好的诠释。
每当我想起这些学校生活中的琐事儿,我就会看到挂在现代化综合实验大楼下面我曾经上过课的那座低矮的架子房屋檐下的老钟,正在以一种沉重的表情,温习过去的那些现在看来尤为凝重的章节,并以一种缄默的祝福,目送着一群学生在电铃的呼唤声中走进教室、走出校门、走向社会。
老钟似乎退休了但没有完全退岗,它仍然与寂寞为伍栉风沐雨饱经岁月的风霜,等待着停电的日子,好发挥生命的余热——这让我想起了我中学的老师,他们虽然一个个离开了工作岗位,但仍然心系教育,牵挂任教学校,不时地打听学校的建设与发展,甚至为一个来自任教学校的喜讯而“漫卷诗书喜欲狂”:这是一种执著的教育情怀,一种永远与血液一起流淌的责任意识!
一座钟就是一所学校的见证,一个时代的道具,一群学子的希望所在;一座钟就是一篇岁月耐读的故事,一首平仄有序的经典律诗,一曲让人荡气回肠的记忆里的歌声!
站在母校的老钟旁,我的许多感慨、许多回忆、许多赞,叹浓缩成一个注目的姿势,像立在天安门广场看升旗一样,虔诚的我正在调整生命的时针与记忆的钟声合拍,让所有在读母校的学生从我的表情里读出温故的情节、写出知新的诗篇,为我们记忆的钟声增添时代最铿锵的音符!
我期待着,记忆的钟声也正在为他们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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