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雪域故乡

我那雪域故乡⁽³⁾

张树芳　史　军

今年夏天有幸去了趟西藏，回来已数月，但心中的念想，仍留在西藏——我那第二故乡！我终生魂牵梦萦的地方。

我们一帮老年朋友，相约7月上旬去了西藏，有过西藏生活经历的是我和我的大女儿。我们火车前往，飞机返回，历时15天。那些日子里，我始终在兴奋和回忆对比中，出发前的忐忑很快转变为三句话：变化太大了，西藏太美了，太想再来了。

变化太大了

从1962年到1981年近二十年的西藏生活经历，成了我这次旅行的基础，旅途中无时无刻不在追忆对比。一路走下来，心灵震撼强烈，那叫一个真正的今非昔比，像是经历了远古的沧桑，仿佛天上人间，变化实在太大了。要细数起来，何止三天三夜。

变化极为颠覆历史的是交通了，从上海到拉萨有了直达列车，我们当年进藏周转折腾走了20多天，这次同样是陆路只用了2天。列车过西宁进入青藏铁路段，这条震惊世界海拔最高的铁路线，我神往已久了。坐在舒适的卧铺车厢里，欣赏着久违的高原风光，眺望铁轨在青藏高原中蜿蜒伸展，边上的青藏公路时近时远。又想起当年进藏时也在这条公路上，我们乘的是解放牌敞篷大卡车，行李就是自己的座位，那激情燃烧的岁月，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一路高歌“锦绣江山美如画，祖国建设跨骏马……”而今柏油铺就的公路，在西藏四通八达，通往日喀则的铁路线，也正由中铁局紧张施工中。返程时从拉萨到贡嘎机场，记得以前每次要赶早到机场，道路崎岖要走两三个小时，在机场候机是在野外，冻得浑身冰凉没处躲。而这次走的是刚刚通车的机场高速公路，平稳快捷，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候机大楼明亮舒适……令人感叹的事，实在太多了。

变化最大的莫过于我曾经最熟悉的首府拉萨，尽管1997年回来过一次，但这次还是让我惊喜不已，变得我不认识了。要是没有那不变的似八瓣莲花状围绕市区的山峦和温柔流过的拉萨河，以及布达拉、大昭寺等标志，我会怀疑是否到了另一个新兴城市。最惊奇的是气候也在变，拉萨的夏季总是夜雨日晴，清晨都是金灿灿的阳光伴着蓝天白云，被誉为“日光城”。而这次我在拉萨迎接了五个黎明，竟有四个早晨是阴雨，要看湛蓝的天上飘白云，金色的阳光照耀布达拉，也要等天时了。同行的朋友说：“你这个老西藏的老黄历不灵了。”

西藏朋友告诉我们，今年夏季雨水多了，空气湿润了，山上的草浓了。而市容变化就更大了，老西藏都知道拉萨的人民路，而今更名为宇拓路，从区政府大门直通大昭寺，与两侧的东西贯通的马路整齐规整，带藏式风格的建筑，沿街铺展开来，街面都是很具特色的商铺，也有各种知名品牌商店坐落。布达拉宫前的广场还在，已改造得像休闲游览公园。正值自治区成立60周年大庆，节日气氛十分浓烈，庆典搭起的舞台五彩斑斓，广场上处处鲜花簇拥，游行的花车停放在东西两旁，游人如织，其中有许多从各地赶来的西藏同胞，他们身穿节日盛装，将气氛装点得更加和谐热烈。人工湖旁，许多人在面朝布达拉宫虔诚地磕长头。当我置身其间时仰望布达拉宫，既熟悉又陌生，有一种梦幻的感觉，久久不愿离去。

车辆往西开，到了一片新城区，那原是我印象中荒凉的西郊，而今已是新商业城，商店鳞次栉比，车水马龙，行驶其间的公交车，可见发达城市的交通现状。通往西北方向山脚的大片土地，已是拉鲁湿地自然保护区。在这里看得出现代化城市建设和大自然生态保护相结合的有序进展。

以前在这里生活，蔬菜水果是奢侈品，而今供应充足，品种多多。据说，在冬季也照样可以吃上新鲜的果蔬。市郊大片的蔬果大棚，保证了市民的需求，再不用过我们那时从冬到春缺菜无果的日子。朋友请我们用餐，那菜肴融汇了平原与高原的品种和口味。朋友说，这里有内地吃不到的西藏特色，没有西藏吃不到的内地品种。还有一次在西城区品尝鱼火锅，那浓郁的川味很地道，据说，鱼鲜是天天空运而来。

我们下榻的唐卡饭店，既民族风情鲜明，又整洁舒适。出大门两侧就是民族旅游商品大厦，各式旅游纪念品琳琅满目，品种丰富，比起许多旅游点的纪念品单调划一，这里的商品很有吸引力，难怪选购者络绎不绝。而在这里迎客的商人，有不少是“藏二代”，他们的父母是老西藏，而今他们在这块热土上生根发芽。再走百十来米，即是八廓街，当然是旅游者必逛之地。

整个雪域首府出落得更美丽更可爱了，给人一种光明、祥和、欣欣向荣的印象。

西藏太美了

我们的行程是以拉萨为中心，东线到林芝、波密，再到然乌；西线到江孜、日喀则，再到定日；北到纳木错。

一路走来，那山，那水，那天，那地，在我眼中，就是一幅天上没有、人间难寻的千里山水长卷。真是太美了！川藏线，我也曾走过几个来回，也感叹过它的美，但那年月，更多的是赶路，心思不在这上面。而今再去发现，怎么就那么美，美得让人心会发颤。从拉萨到林芝，一路上起伏的青山，被云雾缭绕，那云似薄纱，轻柔飘逸；尼洋河水时急时缓，时宽时窄，柏油路或陡或坦，或直或曲，山谷里大片小片的油菜花，将美景的色彩点缀得缤纷起来，让人的眼球一分一秒都不肯离开。而散落在山谷里崭新的藏民村落，特别惹眼，成片成片的，或红或蓝的屋顶，与周围的风光，组成一种童话般的意境。祝福藏族同胞过上了幸福安康的生活！

著名的5013米高的米拉山口和“江山巨石”是必停必看之处，而有一处是我们许多老西藏都未曾去过的巴松措。这高山湖之美很独到，远处隐约的雪山，近处的原始森林将它环绕，那湖水似蓝宝石又似绿翡翠，加上那天有点蒙蒙细雨，微风中青山的倒影在湖面轻轻晃动，真有一种步入仙境的微妙感觉。

林芝往东到波密、通麦、然乌，进入帕隆藏布江河谷，就更让游者为之咋舌了。车辆行驶在巍峨峻峭的大山之间，原始森林伴着冰川、绝壁、雪山、云雾，还有那江水开阔处，潺潺可泛舟，狭窄处，奔腾咆哮，浊浪滔天。这天工造物的泼墨山水，真乃鬼斧神工。人们在惊叹中，给了许多美誉：“绿海中的明珠”、“雪域江南”……还最喜欢比喻为“小瑞士”，我觉得此喻不妥。我到过瑞士，见过它的美，但还没法与这儿比美，这里变幻莫测的地貌形成的神奇和灵秀，是独一无二的，无可比拟的。

我们还有幸近距离观赏到世界级冰川奇观“米堆冰川”，人们说她是雪藏深山的精灵，难得见其真容。那天，我们车往山谷里行进时，远远地见它被云遮得严严实实，当我们绕过一个山头接近它时，它已经卸去神秘的面纱，在刚刚露头的阳光下向我们微笑了，只见它缓缓从天空铺展而下，雄伟的气势十分壮观。在凝望它那冰蓝色的威武时，使人眩晕，是在天上？还是人间？导游告诉我们，受全球气候影响，这冰川也在逐年消融。我们也看到它美丽的白色身姿有了斑驳。为了地球这个美丽家园，人类真的应该多思考，多约束了。

在波密境内有一小镇松宗，是我1970年春季，带着不满2周岁的大女儿（她一路生病），艰辛地从川藏路进藏的第一站，当年她爸爸在这里参加西藏政法干部毛泽东思想学习班。这次又带她来到这美丽的高原小镇，特意让驾驶员停了车，拍了照。我们真想留下仔仔细细地寻找当年的足迹……

再往前行，到了如诗如画的帕隆藏布江之源——然乌湖，她神女般在这仙境中蜿蜒数十千米，旖旎的风景素有“中国摄影天堂路线”之称。旅游团在然乌住宿者很少，这里只有驴友们的简易旅店，我们在这海拔3800米的湖滨，品尝了一夜无电无热水的高原之夜。同伴们多有不适，我和女儿俩心情很好，增添了许多对往昔的追忆，想起当年在兵站时，住宿时冰冷的被窝和馒头……

东线旅游一定不能错过林芝到波密间的鲁朗风景区，她是个“叫人不想家”的地方。是我国面积最大、保护最好的第三大林区。山谷开阔处形成一片高山牧场，略加人工修饰的景区，没有矫作之嫌，只觉一步一景，美不胜收。尤其那浩荡的“经幡阵”，将神奇与色彩演绎到了极致。在这里只觉得眼睛和相机都不够用，到了要集合离开的时候，都还一步一回头地举起相机抢镜头。若遇上好天气，可以在观景台观赏著名的南迦巴瓦峰。

西线从日喀则到定日，是我以前没有到过的，也是这次旅游最艰苦的一段。而这段行程，给我的惊喜也是意外的，真正的西藏高原风光展现在眼前。它苍茫洪荒，山峦雄伟，天空碧蓝，白云朵朵，视野开阔，远处的山石，裸露又千奇百怪，色彩变幻装点出不同图案的山冈。我们乘坐的丰田越野车，在这天地之间奔驰，道路平坦，一望无垠，窗外一幅幅移动的画面，真正让人感受世界屋脊的气势磅礴和大气天成。这里植被稀少，但山坡上有许多小野花在迎风招展，山谷中有片片盛开的油菜花，金灿灿地分外耀眼，加上点缀其中的多彩的藏民居，使沉寂的原野显得生机勃勃。

走这条线的主要目的是看珠峰，来到一片开阔地，导游说，这里是最佳观赏点，循她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云遮雾绕。大家正遗憾看不清楚时，阳光适时地撩开了那片白云，珠峰的尖尖顶展露出来了，我们看得很清晰，它似莲花瓣那样纯洁，在阳光下洁白亮丽又神奇雄伟！因为远远的这么一眼，我们奔它而来。我痴痴地瞻仰着它的风姿，这就是珠峰的真容呀！我真的激动了，抽出红色的纱巾在风中摇晃，真希望这红色能去轻拂一下那尖尖顶！在这真正的世界绝顶面前，会感到人是如此渺小。真有一种心灵被涤荡、思想空灵的感受。女儿特别喜欢脚下遍开的小紫花，但我们不忍心摘下，还是留它在记忆里吧……在另一个山谷，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几座著名的山峰一字排开，其中有希夏邦玛峰，拉布吉康峰，那气势浩浩荡荡，如千万匹白色的骏马，在天地之间奔腾，又似万条洁白的哈达，在风中飞舞。看到这些自然力的伟大造化，它们庄严肃穆，亘古不变。心中感慨万千，来此看看，真的值了！尽管只是那么远远的一眼……此生足矣！

太想再来了

回来后，那情那景，时时在心中、在梦中千百次放映。总想把它记录下来，但又感到心中有万千感慨，下笔难成文。再怎么写，也难还原其一二，所有文字，都显得苍白无力。只有回看留下的许多照片和录像，回味身临其境时的感受，心中的激情又会升腾。可能美好的东西，都只能心领，难以言表。留下这份美好的记忆，深深印在心中，让她与20年高原生活的经历，编织在一起，成为我生命中最精彩的篇章。

出发前，我有过犹豫，毕竟年近古稀，体弱有病。但对那热土的向往，战胜了彷徨，去后比想象的要好，尤其是东线一带，玩得不亦乐乎！高原反应也有些，尤其在定日那晚，或是海拔高了，或是白天太兴奋了，晚上用了些氧气才平缓下来。而今，真为这次决定而感到幸运，真该去看看。心中也难掩自豪，古稀之年，我又去了西藏高原，回到我那雪域故乡，亲眼看到了珠峰，翻越5000米以上的山口和冰川达五座以上。其中，著名的嘉措拉山口高达5248米，这里也是我人生站得最高的地方了。

我们的游伴中，最年长者已近八十高龄，他们心态很好，游兴很高。他们可称是旅游达人，几乎游遍全国，还去过许多国家，但西藏之行，给他们还是留下了终生难忘的美好印象。是呀，而今的西藏更发达了，大家都想去看一看，我真为它骄傲，“谁不说俺家乡好”呢？而一个老西藏，作为一个纯粹的旅游者前往，在回忆对比中，观赏西藏，个中的滋味，十分美好。如果可能，我会再去，再看看我那永远看不够的第二故乡。我这个曾有十年西藏生活经历的女儿，对那里的痴情，毫不比我逊色，这次她找到了孩提时的同学，对西藏的风情更是迷恋，她尤为喜欢哪里未经雕琢的地理人文，一切都那么自然天成，朴实无华。她说：我一定会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