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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与世长存

时间:2023-01-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辛笛先生是个诗人,长我七岁,我一向尊为前辈,我与他的交往也是因诗而始,与诗并进的;我因为诗而更加敬重他这个人,更因为他这个人而更加喜欢他的诗。辛笛先生不仅通过他的诗、而且通过他的为人为友传达给了我,也传达给了许多人。这在辛笛先生的人生中就能得到印证。像这样的诗辛笛以后当然不再写了,但是诗中所表露的那种童真的气息、那种对于自我生命的细腻体察与回味,却一直回旋在他的创作中。

诗意与世长存——怀念辛笛先生

钱谷融

辛笛先生是个诗人,长我七岁,我一向尊为前辈,我与他的交往也是因诗而始,与诗并进的;我因为诗而更加敬重他这个人,更因为他这个人而更加喜欢他的诗。诗意环绕着我们,使人与人的交往变得透明和纯净,在不受世俗之累的情况下享受人与人之间的关切与温情。事实上也是如此,我和辛笛先生虽然同住上海,且都与文学有缘,但见面的机会并不太多;更由于我一向是个懒惰的人,素不勤于探师访友,所以对于辛笛先生的景仰与思念,常常只是心向往之,限于神游与神交,不落形迹的。好在辛笛之女圣思在华东师大任教,她就成了我们交往的桥梁,常常通过她传递我们之间的相互关切与思念之情。这种情景似乎年纪越大越浓郁了。几年前,他还特意为我写了一首旧体诗,大意是说我培养了很多出色的学生,使我分外感动。当然,我与他的交往很多都是丝毫无关于诗的,但是我始终能感觉到一种诗情诗意的环绕——某种人性温馨的惦记,久久萦绕在心不能散去。

这是一种诗意的感觉。辛笛先生不仅通过他的诗、而且通过他的为人为友传达给了我,也传达给了许多人。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而对于一个真正的诗人来说,诗心是难以泯灭的,而诗意则是其终身追求的生命景致。这也是诗人之所以金贵、诗人之所以古往今来不失其存在价值的根本所在。因为人性及其人的存在状态不可能是完美的,甚至可能存在着种种悲剧和磨难。很容易让人悲观沮丧,甚至失去生存的信念与意愿,但是正因为有了诗人,有了诗情和诗意,人们能够体验到某种人性的美丽和光辉,享受人之为人的某种内在的韵味和愉悦之情。尤其是诗意,这是一种文化与文明的结晶,它就像洁净的水、温煦的光一样围绕着我们,使优美的人性得到滋养和庇护。

所以,与诗同在,与诗意同在,是人类的一种幸运与幸福。这不仅是一种信念,也是近代以来、甚至是自古以来无数文人、文化人的一种真实的生命体验。很难设想,如果没有历代文人为我们创造的优厚的艺术遗产,没有经过世世代代精选、历炼的诗意的积淀,人类还能够闯过一道道文明、文化遭受灭顶之灾的险关,人性还能够在种种苦难、罪孽的经历中挺过来,并且继续美好的追求吗?这在辛笛先生的人生中就能得到印证。诗其实是他一生的精神慰藉和支撑,不论是在阳光明媚的日子,还是在阴霾重重的岁月;不论是为了应酬,还是为了自娱,诗一直与他同在,并构成了他生命存在的韵味无限的乐章。

由此,我也更加深信诗意具有永恒的价值与魅力。辛笛是“九叶派”诗人之一,这也是他很早就诗名远播的契机;但是,比这更早的是他早在青春年少时期就形成的诗意盎然的气质与志趣。辛笛先生一生写了不少诗,但是我最喜欢的却是他早期的一些习作,它们似乎很幼稚,艺术上也未必很成熟,但是诗中那种纯真的幻觉与青春的惆怅却一直能够打动我,令我对于人生和人性产生长久的回味与畅想。例如他在1928年写的一首小诗《雨夜》:“夜是如此的长啊!/雨点不断地打到窗下的芭蕉瑟瑟作响,/吹得孤灯的火焰摇荡,/使独坐无聊的我感觉出格外凄凉,/更逗起了心中不可说的惆怅。”像这样的诗辛笛以后当然不再写了,但是诗中所表露的那种童真的气息、那种对于自我生命的细腻体察与回味,却一直回旋在他的创作中。而且,愈到晚年,这种气息越加淳厚,他的诗似乎又回到了童真,回到了那种被诗意追逐、在诗意的惆怅中独自享受的境界。

诗是不老的,诗意将与世长存。辛笛先生虽然去了,但是他留下了诗,留下了与世长存的诗意。

2004年12月    

《新民晚报》2006年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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