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正英与宁夏水利

钱正英与宁夏水利

尚德福

我写这篇文章，是想赞颂现在80多岁高龄，还在为中国水利事业操劳的我国杰出的水利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全国老科协主席、原全国政协副主席钱正英同志。

1976年，钱老来宁夏固原山区视察，我曾在固原向钱老汇报“固原北川地下水”及开发前景。1975年在北京前门饭店召开的全国农田基本建设会议上，那时钱老是水利部部长，她主持会议。给我印象非常深的是会议讨论《总结报告》草稿，代表们意见颇多，认为头一稿，对当时的瞎指挥说得不够准。当晚接到通知，明天休会一天，组织代表去十三陵参观。第三天再没发讨论稿，开大会直接总结，结果有了以下一段脍炙人口的话：现在有的地方基层领导的瞎指挥是“张书记开河东西向，李书记开河南北向，弄得群众是晕头转向”。代表们感到十分欣喜，觉得总结得生动，据说是钱部长亲自修改并定稿的结果。这次，我聆听了总结报告，对钱老的工作作风有了深刻领会。

1976年，时任水利部部长的钱正英，在延安参加完全国水土保持工作会议后，就风尘仆仆来宁夏固原审查六盘山引水（当时叫“引泾济清”）工程。记得当时我跟随宁夏水电局副局长康林一起到盐池迎接钱部长，并由康局长管后勤，到固原地委招待所，由当时固原地区水保处何锡琦工程师汇报“引泾济清”方案，而由我汇报固原北川地下水资源情况。钱部长听得非常仔细，不时提出问题，对于110千米渠线，要打40千米直径2.0米隧洞，认为工程过于艰巨，当时我国水利界尚无先例，叫我汇报北川地下水资源情况，也觉得西海固确实地下水相当贫乏，而对于当地苦咸水也提出“送瘟神”的观点。钱部长不愧为水利专家，她对技术关键总是一针见血，令人信服。听了钱部长的发言，在场的人们都心服口服。她对具体工程没有拍板，但她对西海固的水利却极为同情，当即指示是否下决心扬黄河水解决固原的吃水困难和解决少量灌溉问题。

此后几年，钱正英同志一直很关心宁夏水利建设问题，特别对固海扬水的上马给予了全力支持。对于固海扬水，记得区党委正式上报中央，要求搞大流量、高扬程工程建设，中央非常慎重，派水利部规划院专家来宁指导。当时传达钱正英同志的意见，建议宁夏的同志把固海扬水与解决西海固的人畜饮水和发展北川灌溉用水作为重点项目。宁夏区党委按照钱部长的意见，结合当时清水河河川土质好可以旱改水的具体条件，最后实现引水20立方米/秒，扬水到固原黑城的方案。由于争取到世界银行贷款，最终固海扬水达到了灌溉50万亩的规模，效益十分显著。钱部长也是水电部部长，对于免除电费负担，起了很大作用。当时扬水每度电，只出两分钱。

钱正英在担任部长时，就介入了大柳树高坝与小观音大柳树低坝两极开发的争论，当小观音准备上马时，听到宁夏同志有不同意见，钱老建议有关方面暂时停建小观音，为大柳树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此后多次论证期间，钱老逐步形成她自己的见解，她倾向于大柳树高坝工程方案，并多次来宁视察，同时还去甘肃做工作，也曾为水库移民，让宁夏多承担。由于多方面原因，大柳树一级开发方案一直没能通过，作为全国政协副主席和中国工程院院士的钱正英，又一次风尘仆仆地来到宁夏，与党委、政府负责同志座谈，通过宁夏政协与各界人士接触座谈，在白立忱主席的努力下，促成了“1236”扶贫扬黄工程的上马。

“1236”工程上马之后，钱老并没有停止脚步，她几次来宁，即考察“1236”又仔仔细细地深入到引黄自流灌区，不但查看工程，还仔细地查看灌溉管理和田间放水情况，得到了引黄灌区用水的第一手资料。跟随钱老一起考察的水利部规划院宁远院长感慨地说：“宁夏的黄河灌区……目前的用水效率很低，扬黄灌区用水量也大，在其他地方很少见到。”钱老随后与政府领导同志座谈时指出：宁夏老灌区要按节水要求进行全面改造，不搞节水不得了。她还中肯地提出了详细的建议。

对于在荒漠草原大规模地移民垦荒，建立大型灌区，钱老意见是慎之又慎，她说“这个涉及到生态环境、移民管理和农牧业合理结构等复杂问题”必须慎重对待“提出灌区的合理可行的规划”。值得一提的是，原苏联中亚干草原地区大规模垦荒带来的负面影响值得借鉴，而这里的水资源奇缺，同时，田间蒸发渗漏，足以将沙化土地又变成盐碱化土地，事实上，当地水资源（包括客水）无法满足需要，因此，苏联时期只好放弃大规模垦荒，这给了我们很重要的启示。

钱老中肯地指出：“大柳树（灌区）设计灌溉定额是每亩270立方米，毛定额是每亩400立方米，在这样一个定额基础上，总用水量是25亿立方米，如果按照你们现在的实际用水定额，50亿立方米水也不够，那么灌区怎么能够批准？”

这里我们确实应该反思我们在中部干旱带的水利技术政策，固海扬水、南山台子扬水，主要是在清水河两岸河谷川台地的“旱改水”耕地上进行的，这里土地主要是黑垆土和黄绵土，因此只要能灌上水，就能高产，而盐池和同心下马关等地干旱带，是鄂尔多斯台地西边缘，也是毛乌素沙漠西沿，地貌地质是白垩纪为基底的浮沙组成的荒漠草原的过渡带，在这里只能搞绿洲和设施农业，因此引水要慎重行事，钱老所坚持的正是这一点。实际上，我们建设的盐环定扬水和“1236”扬水工程项目，正是碰到了这个难题。

自治区党委和政府接受了钱老的建议，将“1236”工程重点，由原来以开发红寺堡为主，改为重点转向“固海扩灌”，无疑是很正确的。这不但使有限的水资源提高了效益，还使原先确定的从山区生态移民方案能很快得到落实。

说到把重点转移到西海固山区水资源开发上，钱老曾写文章，题目是：《建议将宁夏西海固地区作为西部大开发中的扶贫攻坚试点》。她认为：西海固是“全国著名贫困区和少数民族集中的地区”，“从20纪纪70年代起就受到周恩来总理的特别关注，在全国也是生态环境十分严峻的地区之一”。从民族团结和社会稳定及西部大开发的重要性出发，认为“水资源和土地资源有一定条件，已解决温饱，如能扶贫开发，可以成为西北地区农牧业的战略基地”。

自治区党委和政府听取了钱老的建议后，适时调整宁夏的水利战略，将区域水利划分成三大片：即引黄灌区、中部干旱带和西海固半干旱带。钱老多次来宁调研，提出将西海固作为扶贫攻坚的重点，是非常正确的。在水利上，具体建议是：一、调整扶贫扬黄工程规划，停止大规模移民垦荒（因为荒漠草原难度太大），改为移民垦荒与旱改水并重。二、加大节水灌溉力度，①加强对已有扬水灌区的节水管理，并且对青铜峡自流引黄灌区进行续建配套和节水改造的立项；②要重视对旱地农业的支持和指导，包括利用高新技术改变种植结构和补水技术等措施；③尊重和理解宁夏同志迫切要求上马大柳树的心情，但大柳树的上马极为复杂，不是十年八年短期能够办成的事；④大柳树一级开发和小观音、大柳树二级开发对宁夏都是可以选择的，只要在渠首建两级电站纳入发电成本问题就解决了。

经过钱老的苦心说服，似乎我们已经有所顿悟，经中央批准，钱老又把她身边时任全国政协副秘书长的陈进玉同志推荐来宁担任自治区副主席。

1997年5月，钱正英副主席率领全国政协国营大中型灌区考察团又一次来宁夏考察、指导水利工作。她说：“引黄灌区要制定节水高效规划总目标。宁夏灌区的节水首先抓扬黄扶贫灌溉工程。引黄自流灌溉要改变大水漫灌的传统灌溉方式，加强渠道砌护，克服重灌轻排的思想。灌区建设的成败是防止盐碱化，控制地下水位。”

由于上下齐心、合力奋进，我区节水型社会建设试点，得到中央的赞许和批准，多年来逐渐获得初步成效。当然，任何新生事物的成长，都不可能一帆风顺，关键是党委和政府的决心以及全体人民和水利人的不懈努力，以及正确的政策和措施，我们的前途是光明的。

钱正英同志老当益壮，她以一个无产阶级革命家和水利专家的双重身份，肩挑着两副重担，她对宁夏的水利建设和水资源开发所作的贡献，将永远为后人所称颂。值宁夏老科协二十周年纪念活动之际，特撰写此文以表敬意。

（作者单位系宁夏老科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