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不见，我和她在电话两头各自说着自己，两人脑海中闪现的也都是年轻时的模样。
后来，我说：“见一面如何？”
她问：“你有空？”
“等到放假，”我说，“肯定有空。”
想不到寒假也是忙。我这儿人来客往，不得停，大事小事一大堆，难以脱身。她那儿，母亲生病住医院了。两个人约了又约，眼看到了寒假的最后一天。
想不到这天有了空。女儿到婆家去了，儿子去了女朋友家，丈夫去了同事家，我一下子空出来了，赶快一个电话过去：“今天我有空，快出来，一小时后见！”是一种不容商量的口气。她兴奋地说：“好，一小时后见！”她本来是去姐姐家吃饭的，不去了。她住在虹口，我住在上海师大，我们相约在人民广场地铁站见面，她强调说：“记住！在地铁下面！”
我带了照相机，还带了好多好多照片，还带了几张报纸，上面有我的文章——文章里有我们过去的生活。我给女儿的拷机留言：“佳人有约，晚饭请自理。”我不准备回家烧饭了。从下午到晚上，让我们痛痛快快地叙旧。我想好了，下午去咖啡馆，晚上去“肯德基”。
一小时不到，我就在地铁车站里了。人民广场站，人流如潮。我想她应该是乘从新客站出发的列车来的。我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地铁下车的每一个人，特别注意四五十岁的女人，我还在这一排椅子和那一排椅子之间走来走去，怕发现不了她。
出乎意料的是，半小时过去了，一小过去了，还不见她的人影，一个半小时过去了，仍是失望。她难道有事临时不来了？可她明明兴奋地对我说盼着这一次见面的呀！会不会路上有什么问题？我不明白。
我依然在椅子上坐着，看着一列一列车停下，想象着她会一下子跳下车，奔过来，说：“真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可是，她没有出现，两个多小时过去，已是华灯初上时分，我离开了。推开家门，没有说一句话，女儿一脸的不解：“佳人有约，你去了哪里？她打电话来问呢，她在地铁检票处等了一个多小时，怎么不见人来？”
两个人就差几级楼梯呀，我怎么知道她不乘地铁呢，难怪她说的“地铁下面”和我想的“地铁下面”是两回事了。
相见时难，我们仍在岁月之河的两岸相望，晚上我们在电话两头，大笑。
1997年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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