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许多多次，教朱自清先生的《背影》。
那个为着二十岁的儿子买橘子的父亲呵！他总是让我生情，让我感动着。
有一次，是一堂公开课。那时，我刚刚失去父亲，那个疼我爱我的父亲！我臂上还有黑纱，眼角仍有泪痕。我在课堂上读着：“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我的眼中出现了我的父亲，那个永远离我而去的父亲！我竟无语凝噎，潸然泪下，学生们也情不自禁！
为了减轻课堂气氛的凝重，我临时设计了一个场景。
我说：“谁愿意来模仿课文中的父亲，模仿他爬月台的动作？”
课堂里依旧很静，第一排那个最矮的男孩自告奋勇。
我让他爬讲台——把讲台当“月台”，他竟很正确地体会了人物的动作，穿铁道，爬月台，两手攀着，两脚缩着，身体微微向左倾斜……
课堂里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看着他的动作，笑声四起。虽然他无法把自己装扮成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的老人，也无法变成课文中的那样一个肥胖的父亲，而他艰难地爬月台——讲台的动作让同学们有所体会了，有所领悟了。
很多年过去了。
1996年夏天，在闵行区教育局组织的优秀教师北京之游中，有位语文教师一见面就说：“我早就认识你的，我听过你的《背影》，有一个学生爬讲台的……”他还告诉我，他后来上这课文时，也让学生爬讲台，当然，他没有说我在那课堂上泪流满面的样子。
今天是国庆假日，在淮海路上走，迎面走来一个高高大大的青年，大声地喊着：“老师！”我认不出他了。他说：“我是小吴呀，你教《背影》，上公开课，我上去爬讲台的。”当年，那个矮小的男孩已这么大了。他告诉我他在银行工作，干得很好——可是他的性格没有变，仍旧是外向的、开朗的。
站在淮海路上，他不停地说着，说着他当年的稚气，那个爬着讲台、屈着身子的动作。
1997年10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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