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去一个业余学校上课，教初二。
学校里，看多了埋在课桌的书堆中读书写字的高中学生，讲得最多的是会考高考的话题。在这儿，面对的是初中的孩子，一双双天真的眼睛认认真真地看着你。这些花季中的孩子们，一定是用七彩的阳光编织着生活的梦，他们的生活是甜蜜的，也一定是丰富的。看着他们，真羡慕他们呵！
站在讲台上，给他们说，你们将来要参加高考？我不忍心。尽管这个业余学校的宗旨是给学生加码，让他们提高学习成绩。于是，突发奇想，让他们说一说他们的幸福，说一说什么时候最开心，就算是一次口头作文训练吧。
黑板上写着一行大字——最开心的日子！
教室里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我只提了一个要求：讲真话。
想象着满教室的学生一定有许多精彩的答案，会说出一个个美丽非凡的日子，会说出一个个五彩缤纷的日子，会说出一个个让人心驰神往的日子！
可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听到了这些回答：
“最开心的日子是拿到了好分数的时候。”她肯定是一位成绩优良的好学生。
“最开心的日子是得奖的日子。”一位更优秀的学生说，他在区教学竞赛中得了奖。
“最开心的日子是入团宣誓的一天！”这位学生在初二上学期第一批入了团，一种荣誉感油然而生。
说这些的是一小部分成绩好的学生，大多数学生的答案呢？
“考试完了，最开心！”
“考试完了，最开心！”
“考试完了，最开心！”
这次上课的时间，正好是他们学校期中考试结束后的星期六，学生们沉浸在一种紧张过后的暂时放松之中。孩子们几乎异口同声的回答之中，我感到他们确实说了真话，我也看得出他们确实很开心，是一种情不自禁的开心。
可是我感到沉重——为他们的答案，几乎所有的开心和不开心都是因为考试，都是因为读书。
讨论中，有一个男孩的发言似乎与众不同。他说：“只要我走出家门，就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他说，只要一回到家，妈妈就开始说，快去做作业，快去复习功课！要争取考重点高中！将来要考取大学！要考个重点大学！
看来他的父母望子成龙心切，父母由于历史的原因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父母没有实现的愿望，只能寄希望于儿子，偏偏儿子那么爱玩，坐不定立不定的样子。父母只得紧紧地抓住他，丝毫也不放松。双休日，让他进业余学校继续读书，还安排他的表妹与他同桌，好监督他，向他父母汇报情况……
听了他说的这些，我的心愈发沉重了。看来这些初中的孩子，在他们心中的压力丝毫也不比那些将要奔赴高考考场的高三学生轻，他们稚嫩的肩头已负着太重的分量。有的已经很优秀了，已考取市重点初中了，双休日，依然坐在业余学校的教室里。
我深深地知道，你们呵，想奔跑在绿茵场，徜徉在细雨中，想在大海里游泳，在小河边抓泥鳅。想呼朋唤友，忘情地唱歌、喊叫，或者去苏州杭州南京无锡厦门——这样开心的日子，也许有，但毕竟太少了。
我明白了，为什么今年三月那个飘雪的日子，全校的学生会欢呼相告，好像在欢庆一个盛大的节日。一层层楼面上，许多的手伸向雪中；校园里，许多孩子撒腿奔跑，大声欢叫。这是多么难得的开心的日子呵！
啊，我们的教育体制该怎样培育学生，让他们人人有开心的日子？
1998年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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