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有许多第一次,但是童年的大部分记忆总是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永远褪去,留下的只有那冰山之一角。这不,此番回老家过年,饭桌上长辈们又忆及往事,提到我的幼年趣事实在数不胜数,可自己的脑袋就是无法引起共鸣,只好端着酒碗在一旁傻笑附和。猛然间,酒的清香激活了我迟钝的脑海——我的酒龄刚好满20周年。
这酒,不是黄酒,不是啤酒,更不是白酒,只是奶奶自制的米酒。还记得20年前,3岁的我第一次回老家过年,也正是那时,我第一次听到了米酒的名字。除夕之夜,大人们的碗里都筛满了白里泛黄的米酒,转眼间便觥筹交错,好不热闹。父亲喝得高兴,也拿着酒喂了抱在怀里的我一口,见我咂咂嘴巴,脸露微笑,便把剩下的小半碗酒也送进了我的胃里。起初我还乐呵呵地品尝着佳肴,谁知饭后就满脸通红,浑身发飘,不久便睡熟直到大年初一。
随着年龄的增长,喝酒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但是种种酒味与奶奶做的米酒相比,总觉缺少点什么,不知是否源于米酒乃“处女酒”之缘故。每逢寒假,米酒就成了我的一项重要期盼,纵使有时由于路途遥远未能成行,奶奶也会从老家捎来一两壶,给我们父子过过瘾。
米酒的称谓遍布全国各地,湖南的、浙江的、东北的,尝过之后似乎都不及奶奶的土制米酒。其实,米酒的制作工艺并不复杂,只需选取优质糯米,洗净后放入饭甑去蒸,蒸熟后用冰凉的井水淋透,除去热气,再将“酒药子”(当地土话,大致相当于做酒的一种佐料)放入拌匀,并装入大缸中压实,旁边铺垫一些稻草,上面盖上几层厚棉絮,像抚育小鸟一般营造一个温暖的“窝”,整个程序就算基本完工了。几天后,便会散发出浓浓的醇香。但是,这也需要极其细致的手艺,每一道工序都有独特的讲究,比如说装酒的大缸必须用开水烫净方可使用,否则醇香很可能为酸涩所取代。
米酒在老家成了必不可少的一道风景,不仅奶奶会做,村里的每家每户都会制成味道不尽相同的米酒,以飨乡亲。这下可苦了不知情的外地人,一次父亲的好友出差到赣州,特地拐到村里去看望奶奶,奶奶很高兴,一定要留客人尝尝土特产,客人也不好推辞,便礼节性喝上几口米酒。这一喝不要紧,许是淡淡的香甜引起了兴趣,客人一连喝了三大碗方才起身。刚走到小桥口,手脚就有些不听使唤,晃悠两下一不小心坐在了地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被扶上汽车。这位客人后来当着父亲和我的面说:“这黄冠村,我是镶(香)在心里了。”
20年后坐在初次与酒亲密接触的故地,这种巧合,或许是对奶奶的米酒一种最好的纪念。
(发表于2007年2月21日上海《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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