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很多人都给后人留下了镇定十足的美名，处乱不惊、闻风不动，只要能用得上的赞美之辞都毫不犹豫地搬了过去。但仔细想想，有时恐怕也并非如此简单，就拿淝水之战来说，前秦百万兵力进攻东晋，东晋倾全国之力也才水陆八万军队，兵力如此悬殊，许多人都已经放弃希望，准备做亡国奴了。但宰相谢安却是出奇的镇定。东晋偏安一隅，相对平静，不像北方各地硝烟四起，加上士大夫多好“清谈”，性情也比较平和，史上多把这类原因加诸谢安头上。可是对于大军压境，脾气再好也不会无动于衷，毕竟关系到数万百姓的生命，而且本来军队数量对比悬殊，更多的或许是一种无奈。攻都攻过来了，只能硬着头皮抵御一阵，成功了自然好，就算失败了也属正常，这种近乎于拿鸡蛋碰石头的事情基本上也就没抱什么希望。既然有了这种无奈，心境自然也就坦然，对于战争的胜负，也就看得不那么重了。有人说他很自信战争一定能赢，这似乎不切实际，虽然有以少胜多的可能，虽然前秦军队内部是有不团结的因素，但八万人的军队的确不足以抗衡敌军，谢安也只能在无奈中聊以自慰罢了。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都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又有什么好紧张的呢？还不如像往常一样平静度日，照样清谈下棋。
《世说新语》里记载了这么一段，谢安与友人对弈，过了一会儿前线将军谢玄的使者送来书信，谢安看后面无表情继续下棋。友人问到前线的战况，他才慢条斯理的蹦出几个字：“小儿辈大破贼。”冷静得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这种情况有点像武侠小说中的情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个人行走在江湖上，不可避免会与人发生冲突，有的甚至性命相搏，这就容易产生冤冤相报的循环恩仇。相信电视屏幕上这种镜头不少，一个人知道别人要找他报仇，而那人的武功又比他高，他往往干脆就不逃走，而是在无奈中等待着仇家的到来。在这种状态下，他反而容易平心静气，能化解恩怨当然最好，不能化解他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了。
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然谢安身居宰相之职，就不能像普通百姓那样仅仅照顾个人安危，还要对整个国家负责，面对敌强我弱的局面，更多的也只能是无奈。就像诸葛亮在“悠闲”地弹琴之时，那仅有一丝、近乎于零的希望反而让他放开了手脚，之前的紧张也就化为乌有了，司马懿看到这种情况也不敢贸然进攻，至琴弦崩断之时还以为伏兵将出，仓皇逃走。正是无奈下的镇静，造就了流传千古的空城计。
（发表于2005年5月16日《复旦人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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