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雨春塘白鹭闲

急雨春塘白鹭闲

小时候，家住湘潭雨湖边，湖边柳丛，是我们游戏的乐园。看得最多的，是或飞或立的白鹭，体形瘦长，毛羽洁白，举止闲雅。在它们的栖息处，我们悄悄摸过去，但一有声响，它们便振翅高飞，十分警觉。及长，读了些古诗文，悟到古人的笔力精湛：“一行白鹭上青天”（唐·杜甫《绝句》）；“雨急春塘白鹭闲”（唐·韦庄《题姑苏凌处士庄》），真是美如图画。白鹭站立时，喜欢一足立一足蜷缩，“白鹭拳一足，月明秋水寒”（唐·李白《赋得白鹭鸶送宋少府入三峡》）；“翘足沙头不得时”（唐·卢仝《白鹭鸶》）；“鹭鸶拳足立溪边”（清·郑板桥《鹭鸶》）。鹭鸶食鱼，也食蛙和蛇，进食时长嘴轻点，颇具君子之风，故《尔雅》称之为“春锄”，是极为形象的。

在古诗文中，描绘的多是白鹭鸶，“刻成片玉白鹭鸶”（唐·卢仝《白鹭鸶》）；“白鹭前身是钓翁”（宋·杨万里《过查濑》）；“尽属风标雨雪衣”（宋·范成大《题秋鹭图》）。其实，鹭在我国有十属二十种，形状虽相近，羽色和大小都相差甚远，其中最为人们所熟谙的是苍鹭、大白鹭、中白鹭和牛背鹭等。而画家，往往以白鹭和苍鹭作为描绘对象，其作品多不胜举。

当代画家李苦禅，画鹰堪称一绝，而画鹭鸶亦很为人所称道。他喜欢画苍鹭和白鹭，笔墨简洁，神完气满。苍鹭，他以浓淡墨大笔从背部开始，然后画尾部、腹部、颈部，再以浓墨画嘴、眼以及鹭足。他的名作《鹭柳春风》，画一苍鹭立于石上，一足立，一足蜷缩，从画左伸出几根柳条，十分中看。他画白鹭，纯用墨线畅快地勾出，先勾背羽、尾羽，再勾头、嘴、眼，腹部补一二根线条，最后写足爪，收拾画面时，以墨在背羽、尾羽处略加点染，突出质感。有时他画白鹭，颈部以淡硃磦一笔涂出，其余纯用线勾，如《初晴图》。

苍鹭俗名老等。黄永玉在《罐斋杂记》中，画一变形苍鹭，以淡墨一笔画头，再一笔画曲颈，两大笔画出鹭身；然后，一笔浓墨画出长嘴，一笔浓墨破淡墨鹭身成为背羽，两小笔浓墨写小羽，再两短竖画出鹭足（其余部分没入水中了）。题款让人忍俊不禁：“等待把我熬瘦了。”

鹭无爱憎，但人有喜好。

人们或讥讽它以清高素洁自许，而骨子里却有很世俗的追求：“斜阳淡淡柳阴阴，风袅寒丝映水深。不要向人夸素白，也知常有羡鱼心”（唐·罗隐《鹭鸶》）；“水浅鱼稀白鹭饥，劳心瞪目待鱼时，外容闲暇中心苦，似是而非谁得知”（唐·白居易《池上寓兴二绝》）。

但是，更多人对鹭，尤其白鹭是赞叹有加的。称赞它姿仪的闲雅、羽色的美丽：“沙头一水禽，鼓翼扬清音”（唐·张文姬《沙上鹭》）；“雪衣雪发青玉嘴”（唐·杜枚《鹭鸶》）；“鹭立芦花秋水明”（唐·陶岘《西塞山下回舟作》）；“风格孤高尘外物，性情闲散水边身”（宋·欧阳修《鹭鸶》）。称赞它有凌云之志：“落日秦云里，山高奈若何”（唐·李嘉右《白鹭》）；“如有长风吹，青云在俄顷”（唐·刘长卿《白鹭》）；“欲把霜翎斗霜色，直随孤鹤去摩天”（清·郑板桥《鹭鸶》）。称赞它不受羁绊，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渔翁归后沙汀晚，飞上滩头更自由”（唐·郑谷《鹭鸶》）；“池塘多谢久淹留，长得霜翎放自由”（唐·李中《放鹭鸶》）。宋代的爱国诗人辛弃疾，把鸥、鹭视为同道知音，他在一首《水调歌头·盟鸥》的词中写道：“凡我同盟鸥鹭，今日既盟之后，来往莫相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