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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子,和她的情感坑洞

时间:2023-01-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对松子来说,她的情感坑洞自孩提时代形成,随后不断地被身边人协力掘挖,终于挖出了别人口中那“卑琐的一生”。四十多岁的松子终于放弃了,没有爱情,没有亲情,拒绝友情。入狱前的松子一直渴求着从不同的异性角色那里获得关爱温暖,亲情也罢,爱情也罢;出狱后的她将索求转为付出,她的付出虽然可能改变了龙的性情,却仍改变不了自己孤寂的宿命。

第一遍看时还没怎么样,第二遍时,看见松子无比坚定地宣告“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话,不论他去哪,地狱也好,我也跟着去”,泪水陡得流了出来,一颗颗,大而迅疾。

如此决然地认定那个男人,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值得付出——且让我们用俗世的价值观来衡量情感的值与不值吧——而是在于她对被离弃的恐惧——那种彻骨的孤独与寒冷,使得松子一再化身飞蛾,明知是虚妄的光明与温暖,是不归途,也要扑过去。

《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是个悲伤的故事。纵然导演才华横溢拍出了一部画面炫目、音乐欢快、叙事风格夸张的电影,但穿越这一切,一个无比巨大的情感坑洞赫然在眼前,黑到窒息,深到不知会沉坠至何处。

阿玛斯说,大部分人都有一个坑洞。因其缺失,所以需要抓住些什么进行弥补。能幸运抓住良药固然是好的,但大多数却抓到盐,或因为抓得用力而使坑洞撕裂溃烂,终大到能将自己吞噬。

对松子来说,她的情感坑洞自孩提时代形成,随后不断地被身边人协力掘挖,终于挖出了别人口中那“卑琐的一生”。本来是活泼可爱应受宠爱的女孩子,父亲却因要照顾体弱多病的妹妹无暇顾及,她只能靠扮丑而博父亲一笑——这是坑洞之初成。工作后,善良天性使她想要为犯了错的学生开脱,但不理智的行为导致系列恶果,失业、初恋失败、离家出走……脱离家庭后,她需要爱情来填补亲情缺失的坑洞,但每一次对爱情的追逐都没有成为她的救赎——落魄的作家选择自杀而丢下她、心怀龌龊的男人只将她视为报复对手的玩具,这一切使她的生活轨道再次下滑,从事色情行业、与软饭男同居最终杀人,万念俱灰欲求了结时,又遇上一个老实良善的男人——看到此处,心里竟深为佩服她的生命意志,尽管境遇每况愈下,她却总能于最糟的生活里生发出对美好安稳的追求。在狱中,她由这信念支撑着过了八年,可出狱后的物是人非使信念垮塌。这是逼人到悬崖边上的重创,不再依赖亲情,又逐渐丧失对爱情的信仰,现在,却连点温情都求不到。站在悬崖边缘,她与龙重逢了。他是她悲剧命运的始作俑者,少年时无明的爱恋将她人生全然改写,但,总算是有个人在身边啊,在寒冷的雨夜,获得一丝转瞬即逝的体温……

原谅我细致地讲述了情节,若非如此,则不能厘清松子由满怀希望至彻底绝望的心理历程。一个善良的、快乐的灵魂湮灭在一次次地离弃之后——纵然她愿随他去地狱,龙却因良心发现而不愿继续毁灭她的生活——男人与女人之间永远的巴别塔啊,他不懂得什么才是她真正的毁灭。

四十多岁的松子终于放弃了,没有爱情,没有亲情,拒绝友情。她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与电视机里遥远的美少年为伴,这样,再没有谁能伤害她。她的一生,没有听到谁在她走进家门的一刻轻轻说一句:你回来了。

笙的旁白里说:“人的价值,不在于你得过什么,而在于你对别人付出什么。”入狱前的松子一直渴求着从不同的异性角色那里获得关爱温暖,亲情也罢,爱情也罢;出狱后的她将索求转为付出,她的付出虽然可能改变了龙的性情,却仍改变不了自己孤寂的宿命。这样的人生,是不是毫无价值可言?所以,“生而为人,对不起”吧,在被痛苦啃噬的余生里,密密麻麻地刻画在墙上。

洁尘在评论这部电影时带出了淡淡的厌烦口气,似乎怨怪松子不能独立,总要把自己的命运与他人系挂在一起。而我却是截然。人们都要理性的、安全的情感生活,但松子般的盲目热爱又何尝不能理解为一种纯粹?她只是需要一点点爱而已,一点点,足以活命,足以光明。这部电影常让我想起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唯有女人哪,会这样对爱奋不顾身地渴望着,非死而不能罢手。

一遍遍看着松子不堪的、千疮百孔的、卑琐的一生,于我,生出了足以叩动灵魂、使之痛出眼泪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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