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4月6日上午10时10分,全是双数,注定是个吉祥日子吉祥时辰。
省妇幼保健院产房门前,人头攒头,气氛肃穆。杜院长陪着我们。将为人父的仕铭,眼睛在燃烧,闪烁着两个字:期待。我则以镇静和微笑,掩饰心中的忐忑。
房内传来婴儿强壮的呐喊。杜院长手机骤然响起:“恭喜,是个男孩。”
我长舒一口气,与岘庄相视而笑。
若在湘北老家,此时该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全屋场欢腾,杀猪摆席分红蛋了。
终于是个男孩。男孩,对于我们这个家,这个家族,真的太过金贵。
仕铭已进40,我和岘庄年届耄耋。湘北望族“七房李”,耕读传家五百年。第二十代我们兄弟姐妹8人,可谓人丁兴旺。21代也算红火。可22代,直到目前,只有出生在美国的一个男孩,美籍华人最多只能算半个中国人。感恩苍天,只剩下最后一个机会,此娃填补了大陆的空白。
不是封建,不是重男轻女。是一个家族对生命延续的强烈渴望,对薪传火续、子孙瓜瓞的渴求。我给孩子起个“牦牛”小名,纪念他父亲正在援建川西的经历。在那个雪域高原,牦牛是生命力无比强大的神牛。
众人期待中,牦牛呱呱坠地。牦牛,你的人生,必将波澜壮阔。
牦牛不爱哭,只爱笑。与大人夜眠,屋无哭声,以至贴邻不知咫尺有婴儿。逗他就笑,不逗也笑,看书画,听音乐,都笑,常常笑成个弥勒佛。面对面抱他,小嘴张开笑,眼角眉梢都是笑,像只待食的小八哥。有时笑在喉咙里打滚,格格格,怡然陶醉。若有诉求,张口吼一声,“哇呜——”告诉大人,牦牛要吃了,要喝了,要拉了……
奶奶爷爷团团转,月嫂保姆一大围。疼爱欢乐氛围中,转眼百天。
好食尚大厅,觥筹交错,高朋满座。父母举起又白又胖又强又壮欢笑着的牦牛出现在众人面前,全场欢呼。
牦牛,你在太多太多的疼爱中走过人生百日,你怎么会不在梦里也笑醒三回呢。
有人唱幸福歌:幸福在哪里,幸福在哪里,幸福就在孩子的眼睛里。
每天,我与牦牛“对话”。四目相对,水清见底的秀眸中我看到幸福,在我万般温情的眼睛中牦牛得到爱抚。牦牛暂不能言,笑口中有呜哩哇啦一大串,若有所言,若有所悟。
我忽然设想,在某个大厅中,让一百个婴儿同时喊声大作,我和牦牛的奶奶,肯定能准确听出我们这一个的位置。
仕铭和景萱弄来了胶泥,拓下了牦牛的掌印和脚印。寸长脚板尺长身,要长到人高树大,有个百年树人的漫长艰难过程。
渐渐地,妈妈说,抱不动了;奶奶说,真的抱不起了;练过哑铃的爷爷也喊,越来越重了……三次抱到小超市,牦牛笑卧称台上,15斤,17斤,如国家GDP节节攀升,好家伙,四个半月,18斤半。
夏日,早晚抱到花园中乘凉。桂花树下,五彩石上,牦牛静坐膝头,青炯炯的眼睛看花草,看雀蝶。他浑然不觉自己成了明星。晨练、散步的老奶奶老爷爷们围上来,拉拉胖手,摸摸胖脸,七嘴八舌一句话:娃娃长得真好!
樟树林中,博学的八十多岁老诗人厥子城,每天伴着晨光,总要从园子那头踏过来,站在朱槿花前静观默察,一个多月,天天如此。然后,很认真地说:相学我也略知一二,此子头脸酷似上将军冯玉祥。长相不凡,必有异秉。
即出示其诗作:
赠牦牛——李源醴
人看小时马看蹄,此娃百日见神奇。
声洪体硕双眸秀,一品当朝定可期。
期翼和祝福的话语,苍劲古朴的书法,装裱成精致的镜片,供于观音菩萨和老祖母雕像前。86岁的大书法家王超尘写的堂名“牦牛读书拜经堂”,也将悬挂堂上。
牦牛牦牛,记住老爷爷的祝福和期许。记住奶奶给你喂的第一调羹蛋黄,给你唱的第一首眠歌,在奶奶怀中的第一次酣睡。既然缘定今生,你我祖孙便注定要携手同行,踏青山,跨大海。不求斗大黄金印,只读世上万卷书,行万里路,做大事情。
2010年9月6日牦牛五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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