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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镇手工艺一条街

时间:2023-01-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从小刘的介绍中得知,荷香桥镇老街,住户以朱姓、肖姓为多,其祖先于明初从江西吉安太和县迁徙而来。栅门以内是落户大作坊,栅门以外是流动摊担小手工艺。手工艺项目包罗万象,社会生活领域各个方面应有尽有。其时,五行八作,七十二行,样样齐备,形成湘西南奇特的民俗文化和传统手工艺的展示平台,形成古镇手工艺一条街,一幅潇湘清明上河图。小刘说,古井与古镇的历史同步。

汽车开出县城,直奔百公里外的虎形山花瑶之乡。刚走十多分钟,司机小刘却说:“先去荷香桥镇看看。”他立即用手机给镇政府打了电话。

陪同采访的老徐也说:“这个小镇值得一看。前不久冯骥才来了,在小镇上流连了很久。离县城仅16公里,马上到。”

老徐在县文物局作领导工作多年,对本县的地域文化,可谓娴熟于心。

真是说到就到,一根烟功夫,我们站在了小镇的街口。

一个穿时尚吊带装戴宽沿帽的姣好少女,站到了我们面前:“我是电视台的小刘,镇上派我来当导游。”少女明眸皓齿,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我感到莫名其妙,电视台?是卫视还是经视?她笑吟吟回答:“不是不是,是镇上的电视台。”

我这才得知,即使是较僻远的地方,每个乡镇都有电视台之设,不是广播站,而是真正的电视台,可以转播中央、省市台节目,也可以制作本地节目。小刘即是荷香桥镇电视台的主播。

小刘带我们走进街口,边走边作介绍。荷香桥镇,其实是和尚桥镇,镇边伏龙溪上早年有座石桥,名和尚桥。明代中叶关帝庙中一个和尚出资修的,镇因桥名。镇上流传一个香艳故事:和尚与对岸一个寡妇相好,为方便过往修了这座桥,当然也方便了行人。古桥现已不存,只留下了两块长条石。后人为长者讳,也嫌地名不雅,便谐音演变,成了荷香桥。外人以为此地有十里荷花,其实不是。说得大家笑起来。

谈话间,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蹲在街边地上,在一个矮砧上敲敲打打,叮叮当当声在街巷中如打击乐一样悦耳。这是手饰匠在制作铜手镯。他左手以钳夹小铜条在砧上摆弄,右手以小锤敲打,轻敲慢打之下,铜条延伸成一弯金钩。不大功夫,一个手镯,像一轮金色的满月做成了。他又轻挥小锤,在镯上錾下几条鱼形凤尾花纹。淳朴古雅的铜镯,闪射灿灿金光,与大城市珠宝行的金镯相比,似乎更具审美情趣。

我特别喜爱乡间小镇上的手工艺品,一把纸伞,一双布鞋,一盏油灯,带着浓郁的乡风野韵,给人一段久远温馨的回忆,一件历史和社会的见证,撩起人们悠远的遐思和乡情。民间手工艺产品,不仅经济、适用、美观,而且还深涵文化、艺术、精神寄托等诸多元素,具有现代工业产品无法替代的意韵。

“买你这对手镯,多少钱?”

手饰匠说,20元。

我毫不犹豫付钱,拿了两只手镯。

正要转身离开,手饰匠又从箱笼中拿出一只,“再送你一只。”

我愣了,生意怎么这样做呢?大城市“购物有礼”,是事先声明,以便诱惑购买,哪有成交之后再送一半的呢?这不是亏本生意吗?我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刘不以为怪,“镇上的人都这样,实在。”

从小刘的介绍中得知,荷香桥镇老街,住户以朱姓、肖姓为多,其祖先于明初从江西吉安太和县迁徙而来。主要从事手工业生产,建房开铺,集居成市。这使我想起湖南各地流传的一句俗话:无江西不成码头。明清至民国时期,潇湘大地上著名的商埠码头,浦市、里耶、凤凰、洪江,甚至湘北的泥沙、磨市,都有从商或从事手工业的江西人的身影。勤劳的江西人每到一地,必建联系乡谊的会馆,为防止本地人忌妒,每地的会馆都命名万寿宫。祝皇上万寿无疆,总不会有人反对吧。想不到荷香桥这样一个小镇,也是江西人最早开拓。

清光绪年间,街道进行了扩建和改造,形成时兴街、坳底下、枇杷街、河街上和三升坳、王爷庙4街2巷格局。民国初年,为防土匪兵乱,每条街口设木板铁栅门。数百年的发展,形成商贾云集,店铺栉比,手工作坊遍布的兴盛市镇。栅门以内是落户大作坊,栅门以外是流动摊担小手工艺。手工艺项目包罗万象,社会生活领域各个方面应有尽有。最兴盛时,镇上有手工作坊200多家,至今街上老人们能数出店名和经营项目的有60多家。其时,五行八作,七十二行,样样齐备,形成湘西南奇特的民俗文化和传统手工艺的展示平台,形成古镇手工艺一条街,一幅潇湘清明上河图。

现在老街存续并继续经营的手工作坊,有打铁铺10家,金银首饰店5家,烤酒坊2家,手工布鞋制作坊2家,绣寿布坊2家,米酒药饼制作坊3家,草药行3家,布鞋浆底作坊2家,杂货店4家,制秤店1家。

我们在一家打铁铺门口驻足观看。打铁的是一对六十上下的老年夫妻。店中烘炉、铁砧、成品半成品的铁器一应俱全。炉边蹾了一架一人多高的手拉风箱,炉堂前另安了一个体积很小的鼓风机。平时生产,就用省力的电动鼓风机。有人参观,老婆婆就放横手拉风箱,以供拍照。老头夹红铁打小锤,老婆婆抡大锤,小锤叮叮指点,大锤咚咚砸下。锤声中,老人汗流满面,铁砧上火星四溅。以前见铁匠打铁,抡大锤的都是腰圆膀阔的粗壮小伙,第一次看见老婆婆抡大锤,顿时感到奇怪。老人温厚一笑:现在的年轻人还有哪个愿抡大锤?老婆婆又要放横手拉风箱,我们都说难得麻烦,算了算了。

踏着满街的阳光和锤声,我们来到制秤行。老两口正吃午饭,见有人参观,忙放下碗筷,笑脸相迎。堂屋内墙壁上,布展一般挂满粗细大小、长短参差的杆秤。秤杆漆黑光亮,准星罗列有致,秤坨秤绳,精致美观。

我指着近2米长的大秤:“这秤能打多重?”

老人说:“三四百斤不成问题。”

“销路如何?你的店子开了多久?”

“还好。”老人伸出四个指头,“我是第四代制秤人了。”

现在有名目繁多的电子秤、弹簧秤、磅秤、台秤,为什么还是有人喜欢老式的杆秤?

老人有些自豪:“老秤准,斤是斤,两是两,不出差错。制秤人家从祖上接手艺时,是要跪下叩头发毒誓的,一辈子不做黑心秤,老秤靠得住。另外,老秤一杆一坨,肩上一背就走,上屋称猪,下屋称鸡,方便。”

屋角弯蹲了一大堆杂木棍,是粗加工了的秤杆,全是眼下已经稀有的柞木、油刺木和稠木,都呈朱红原色,木纹细密。

我不禁心中一动,多年来,每到一地,无论名山大川、山野乡镇,都着意寻觅一根有审美价值的竹棍或木棍留作手杖,以资纪念。我拄着一根柞木棍走几步,觉得很是称手。

老人见我喜欢,忙说:“相送相送。”我坚持给十元钱,老人爽朗一笑,“就是一根木棍,要什么钱?”

我又一回感到不好意思了。

老徐忙解围:“收下吧,满足你的‘手杖收藏欲’。作为回报,你为老店题个招牌吧。”

我略一运神,“就写‘朱记百年老秤店’吧。”大家都说好。但是心中仍有些过意不去。我那歪瓜裂枣几个字,能抵得上这有价的柞木和无价的情谊吗?

我们站在呈丫字形的老街岔口上。整条街道以青石镶嵌,平崭光亮。街边镶有凿成钱眼的大小地漏,石板下的排水系统畅通。临街土木建筑铺房,封火山墙,小青瓦,为明清湘南宅院式民居,街檐下排出各式店铺柜台。前店后坊,前店后库,天窗天井,采光通气排水,功能齐全。有些房屋,不仅保留了原有的铺面格局,而且还延续着几百年前的生意。小店的铺板晨启暮闭中,仿佛货物依旧,日子依旧,数百年时光流逝,并没有留下痕迹……遥想当年,家家檐下灯笼闪亮耀眼,招牌流金溢彩,满街豆腐飘香,行人摩肩接踵,路上车马络绎,楼上红袖相招。而今,老街恰似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抖落历史风尘,顽强屹立于湘南大地。

在一块空坪上,小刘指着一堵土墙说:“冯骥才先生面对土墙发呆,凝视沉思了好久。”

细细察看,墙由土砖砌成,半墙上露出几根发黑的椽头。因为墙高,墙顶单薄的瓦檐,显然无力为它遮盖蔽护,无情的风雨,在泥砖上雕琢出百孔千疮。

文化学者冯大个子凝视和沉思了什么?是前人创业的艰难步履,是沧桑土墙给人们的文化气息,还是风雨飘摇中的文化遗产亟待保护的急切思考?

离老街百米的荒坪中,一字排列四口古井。小刘说,古井与古镇的历史同步。大概井边原有合抱大杨树,井名杨井。镇以井名,古镇最早的名字便是杨井镇。

古镇人的生活与古井密不可分。井水清洌甘甜,制出的豆腐尤其可口。井水富含稀有元素硒,使人长寿。自古镇上长寿老人多。“八十小弟弟,百岁不稀奇。”现在镇上常住人口约400人,七八十岁老人有60多个。冯先生特别叮嘱,要用青石将井修好,恢复原貌。这是古镇的母井啊……

同行的老编辑老何,多年研究养生学,听到此处激动起来:这个古镇不仅有手工艺一条街,还是长寿一条街,真了不得啊。在深圳,在江南古镇一些旅游景点,都在花巨资建造“手工艺一条街”,以招徕游人,大都弄得花俏而缺乏古韵。这座古镇,却原汁原味地保留了几百年形成的渐行渐远的历史风貌,和日渐式微的社会生活细节,真值得珍惜。怪不得名满天下的冯大个子在这里盘桓又盘桓,久久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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