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两天的时间,阅读谭杰君的《翠竹庐吟草》。连续地不间断地阅读三百余首古体诗词,对我来说,是一种新鲜的经历。
记得两年或是三年前吧,谭杰曾赠我一册《翠竹庐诗稿》。我虽只是随意浏览,但仍留下过此君对古体诗词颇有造诣的印象。
阅读过《翠竹庐吟草》,不但加深了谭杰对古体诗词颇有造诣的印象,还更加知道谭杰的写古体诗词既不是附庸风雅,也不是兴之所至、偶一为之,乃是情之所系,当作一件严肃的事情在认真地做,是他情感之寄托,是他理想之追求,是所谓述怀言志也。
所见或所闻,不论今古,凡有所感,都成为他的诗的素材;有话想说,不吐不快,皆化作他的诗篇。眼前的现实,逝去的历史,恒定的景观,都成为他述怀言志的载体。如此,就多彩丰富广泛。在获得审美愉悦的同时捕捉到多种精神信息,阅读《翠竹庐吟草》就成为一种快乐与痛苦杂糅在一起的思索过程,你受到他的诗的感染,你不能不和他一起忧欢。阅读的过程就成为一种逐步走近和认识诗人的过程。当我明确地知道谭杰是那位结束了结绳记事历史的伟大的仓颉的同乡时,不由得肃然起敬。
国是、纪实、景观、凭吊、怀古、述怀、赠答,凡七篇计三百余题,编定为七辑,组成这册诗集。或直抒胸臆,悼念小平逝世,赞颂香港回归;或托物述怀,借古讽今,针砭时弊,爱憎分明地向往和倡导一种人格走向;或歌唱山村田园的和平安宁;或吟咏温馨永恒之亲情友情。每辑中都有打动读者的篇章。这里没有顾影自怜,无病呻吟;没有搔首弄姿,故作高深;没有附庸风雅,兀自臭美。有的只是真情。通读全书,可以感受到诗人与时代一起流淌着的血,与人民同步跳动着的心。
1994年2月8日,克拉玛依友谊馆突遭大火,三百二十五人遇难,多为青少年学生。在场的领导干部临危先逃,还有“让领导同志先出”的拍马屁者。死难者家属要求为这些“公仆”立耻辱碑。谭杰遂有《读报有感》:噩耗传来不胜悲/游魂长啸弥天飞/熊熊烈火焚邪恶/永载“公仆”耻辱碑。
另有一则消息报道:1994年10月2日,从化天湖铁索桥断裂,三百余人落水,三十八人死亡。此前曾有人就此桥的安全问题提出过意见。谭杰又一首《读报有感》:文惊四海荡胸脯/掘耳炸雷起天湖/西子《断桥》千载唱/从化桥断万人哭/水虽无情水亦怨/山若有口山当呼/具具亡灵当作鉴/履职纳谏祸根除。
是所谓愤怒出诗人也。
将这两首《读报有感》与他的《卖官吟》《裸舞吟》《庄主吟》放在一起读,就更可以理解诗人对恶的愤怒是如何强烈,对丑的憎恨是怎样深切。
《题“二不公”》,是借历任兵部侍郎、工部尚书、内阁大学士的明代范景文之故事,抒诗人之情怀的。当时登范门相求者甚众,范在府门上写着“不受嘱,不受馈”,概予以谢绝。时人称为“二不公”。诗曰:古人雅号数繁星/百姓今传“二不公”/但愿后人常作鉴/何愁天下少清风。
有位史称“三汤道台”的清代汤斌,为政像豆腐汤那样清,个人生活像黄连那样苦,待人处世像人参汤那样补。谭杰有诗《题“三汤道台”》:三汤豆腐清道台/正气廉风自此开/尝尽人间糠菜苦/常将黔首系心怀。
还有首《题“五代清郎”》:五代清郎擅美名/常思千古尚廉风/难能经世清如许/但立直标善始终。这是怀想历经北魏、东魏、北齐、北周、隋五个朝代,为官五十余载未收一文礼,后人美其名曰“五代清郎”的袁聿修的。
我注意到这三“题”皆写于1996年10月9日。这一天,诗人对清廉的相思好苦啊。与他写于1997年7月10日的《喜读“整治嘴巴年”》对照起来读,就知道他对清廉的相思为什么这样苦了。他读到河北省临漳县提出1997年为“整治嘴巴年”的消息报道,欣然命笔:三令五申视若无/浦东吃罢喝西湖/临漳治嘴奖“冲宴”/但愿奢风从此除。
诗集中激起我兴奋的篇章多多,我得抑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不再引用,就此打住。
我现在可以说在读完这本诗集之后就急切地想说出的一句话了:谭杰是一位具有家国情怀和公民意识的诗人。
有论者说,古典诗是诗人写给彼此看的,此说好像有理。比如赠答唱和之类的诗。但此说又嫌绝对。即使唱和赠答之类的诗,也有不少流传至今,不但当时的人“彼此”看,世代的人们也都在看,必定是在审美上与“彼此”之外的人们有了沟通,得到了人们的认可了吧。例证不胜枚举。更何况古典诗并不等于就是唱和赠答。
诗人自己写了篇代跋《古韵新声唱风流》,附在书后,对新古体诗有很精辟的见解:“写新古体诗,不必苛求格律诗之粘对、对仗、平仄,等等。格律诗力图求工、求雅,是无可厚非的。而此目的倘若与所表达的思想相抵触时,最好的选择是不要因文害意。诗要走出低谷,为人民所接受,还是大众化一点儿好。要达到人人可以读懂,人人可以吟咏的程度,必须少一点儿禁忌,多一点儿宽松。既不失其大体,又能反映社会现状、表现思想、陶冶情操、引人上进。如果一味求工,髙雅到凡人俗子无可问津,艰涩到凡胎肉眼读而未解的程度,便真正成了诗的悲哀。诗是真理的声韵、时代的号角、历史的足音、心灵的赋歌、感情的火花、思想的载体,只有为大众所接受,才能真正担当起诗歌在社会上应该担当的角色。”
诚哉斯言。
谭杰是如此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有《翠竹庐吟草》和此前的《翠竹庐诗稿》作证。
199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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