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年轻诗人的聚会,总要拽上我这个老者参加。我也乐意参加年轻诗人的聚会。参加年轻诗人的聚会,倾听着他们年轻的率真的意气风发的没有遮掩的无所顾忌的关于诗的争论,别是一番意味在心头。有时会偶然看到因受到批评而感到委屈流下的眼泪,就觉得那泪水也是年轻美丽的。呼吸着年轻诗人的呼吸,我心年轻;歌唱着年轻诗人的歌唱,我心欢畅。
我不是个诗人。我早就不写诗,也不是个写诗的人。甚至可以说,也算不上一个诗歌爱好者,在我平时的阅读中,诗歌好像并不占什么重要位置。我猜不出这些年轻的诗人为什么总要拽上我。猜不出就不猜。只要我乐意就行。
就这样,近些年来,或省城,或山野,每年都有一次和年轻诗人们聚会的时光。于是,我就每年都年轻欢畅一回。
和追求真追求善追求美的年轻诗人们不时聚会,真好。
在这种不时的聚会中,就结识了康丽,她是他们中的一位,一位端庄美丽、宽厚善良的女性,她关心人善待人,富于同情心,乐于为他人做事,怪不得大家要她做他们省青年诗歌学会的副秘书长。我对康丽的观察,与她的年轻诗友们对她的评价相似。
康丽虽在孩童时就迷恋文学,但她在一家市级刊物上发表第一首诗时已是二十八岁,已经是一个三岁孩子的母亲。此后停笔,再发表诗作时已是十年之后。1994年她的第一本诗集《人生情结》出版,此后又有《心海红帆》《时光之水》相继问世,一发而不可收,从诗歌创作的实绩来说,收成不坏。三本诗集,都曾赠我。
这次认真地阅读《午后的玫瑰》,就印证着丰富着诗化着我对康丽的印象。
我读诗就是凭直觉,看你能不能打动我。打动我的,就是好诗。打不动的,对不起,就与我没关系。这就是我这个一般读者的心态和标准。我不是诗歌研究者,我只能有这样一个一般读者的视角。
《午后的玫瑰》中,还真有些打动我的篇章,阅读中常被一些诗句绊住目光。随手拈来几个例证。
如:从四面八方向光明飞来/尽管同样地遭到捕获和猎杀/而这些有翅的精灵/依然在夜空飞行/它们的趋光性至死不渝……/我愿意在月光下抖掉我的枝叶/和花朵/和它们站在一起/阅读有关翅膀的回忆(《生命之幽影》)。
如:需要最初的音乐/敲打河流泛滥后板结的凝块/需要震动的传说/在精神萎靡时迎面开来/需要滋生新鲜兵团/在颓废时杀向我们(《遥望居住的大地》)。
又如:在风中扬弃自己/在每一个角落保持自由的本质/我将在临近的季节放出胚芽/将那灵魂和金色的玫瑰/伸向旭日东升的灌木丛(《独坐黄昏》)。
再如:让词语潜在海水之中/让它浸透更多的哀痛与同谋/在夏日的正午接受太阳的质问/在湍急的河底接受砂石的磨砺/并且变得遥远成为星群(《和黑暗结为知音》)。
我以为,这些篇章这些诗句与生命有关,与探索生命与爱恋生命与张扬生命有关,我喜欢与生命有关的诗歌,它能唤起对生命的探索、爱恋和张扬。这是我的偏爱吗?
有三首写普通人的小诗也令我感动。组诗《城市居民》中的一首《守门人》:许多年后,另一个守门人/站在他原来的位置/他询问的风声/和春天似曾相识。另两首是写卖瓜人的。一首是《买瓜》:卖瓜人接过钱/反复数着,辨认着/用双手捏着下了楼/我看不到他的背影/他是否走进了那个烧饼铺/或者面对一碗面条/夜色苍茫,溶进了我的内心。另一首《小手扶穿过花园路》:小手扶穿过花园路口/惊恐快速地穿过我的视线/他们去的那里我知道/桥下没有等待的月光。诗人的宽厚善良富于同情之心,不但湿润着她所描述的对象,也湿润着我这个读者。
有一首《深山闪电》,如此结尾:这上苍的一瞥/是我等了一世的目光。我长久地停留在这两句诗行打量,我的目光仿佛也被“这上苍的一瞥”照亮。我不由得惊叹,叹为绝唱。
也有不怎么喜欢的,就是作者在后记中所说尝试着描述的客观,如《龙光》,就仿佛那词语还没有浸在海水之中,或是虽已浸在海水之中但尚未浸透。
对《午后的玫瑰》这首长诗,我略觉可惜,稍感遗憾,以为如果孕育足月,本可以写得更加动人的。
康丽大病之后,刚刚康复不久,就参加了今年初夏在栾川县龙峪湾的那次年轻诗人的聚会,登中原第一峰鸡角尖时,她也几乎登攀到峰顶,我在两千二百余米的峰顶往下望,望到她近在咫尺,可与之对话。龙峪湾林场的院子里有一块偌大的古栎木化石,我和康丽曾站在那块亿万年前的古栎木化石前感叹,我曾向康丽说,一个诗人哪怕只有一本或是一首诗,被百年千年之后的人们记住,也就达到不朽了。康丽当还会记起。
康丽出版她第四本诗集,要我作序。我当即说你找错人了吧?她坚持。我只好应命。这只是一个读者阅读后的直觉感受罢了,岂可当作序言?你写你的诗,对这些胡乱涂抹的文字不必当真,这些文字与你的诗无关。
199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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