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舅已八十多岁了,家住昆亭(现属春晓镇)桂池村。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娘舅从昆亭去柴桥出售点农产品,要大清早起来,挑箩夹担,翻山越岭,跑上二十来里路。等到卖完东西,再去购买自己所需的日用品,太阳已照到了头顶。为了省钱,娘舅总是急匆匆赶回家吃中饭,翻过红星岭、昆亭大岭,回到家里,已满头大汗。这一去一回,实在太累。后来建了穿咸公路,再后来砂石路面改为水泥路面,打通了昆亭岭隧道,昆亭人出行确实方便多了。但乘车毕竟要买票,娘舅是个十分节俭的人,舍不得花钱,再加上年纪也大了,所以,没有特殊情况,他是很少出门的。直到古稀之年,他也很少到外面去走走看看,每天蹲在山沟沟里,居家种田。
2006年6月的一天,上面来了通知,凡年满七十周岁的老人都可去办免费乘车卡和老年优待证,我的娘舅也和别的老年人一样,到春晓镇便民服务中心去办了手续。领回卡后,放在抽屉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使用过。直到有一次他要到宁波二院去探望住院的亲戚,才想起免费乘车卡来。可使用时却出了洋相。那天他第一次使用免费乘车卡,心里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上车后,他把拿在手里的乘车卡往司机身旁晃一晃,以为让司机照照面就可以了。谁知还未到座位上坐下,司机便扭过头来冲着他说:喂!老伯,你还没有刷卡,快来补好。司机当着这许多人指认他,着实让他感到不自在,好像自己有点乘白车的嫌疑。老实巴交的娘舅立刻涨红了脸,再走到车头的读卡器旁,目光不停地上下搜索,一时不知怎样去刷。司机见我娘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拉起他那只拿卡的手,凑近读卡器上的红色箭头,待读卡器“嘀、嘀”响了两声后,就告诉娘舅说:以后你上车,先要在这个地方刷好卡,懂了吗?娘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近年来,娘舅的儿子把家里的承包地连同从别人处租来的地都种上了花木,娘舅就不用种田了,过起了每月农保照发、衣食无忧的日子。可总不能闲在家里睡懒觉吧!干点什么呢?那天村里的几位老人合计了一下,有人提议,过去我们光顾着种田,很多地方都没有去过,如今有了这免费乘车卡,在宁波市区内都能用上,不如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吧。于是一致决定,先到北仑区政府所在地新碶去逛一逛。
从昆亭乘车到柴桥,再转车到新碶。只见北仑马路宽阔,四通八达;花木繁多,绿树成荫;新建住宅,成批成群;街市楼房,鳞次栉比。马路上跑的都是各种颜色的小汽车和穿着漂亮服装的行人。更让他们大开眼界的是贝壳形的体艺中心,他们感到好奇的是,房子居然还能用这种形式建造,偌大的一个贝壳覆在上面做屋顶,这从他们出娘胎起就没有见到过。他们沿着这只大“贝壳”顺时针绕了一圈,感到这个工程确实了不起。当听说中国女排在这里参加过多次国际比赛,更有点肃然起敬了。不过更让他们感到新奇的是音乐喷泉。他们从来只知道水往低处流,眼前看到的水柱却能蹿起几十丈高,不仅能跳舞,而且还能做各种整齐的动作。他们还登上小山公园的山顶,鸟瞰北仑全景,听闻多年的大港终于亲眼见到了:一排雄伟高大的红色桥吊耸立在东海边上,一艘泊在港边的巨轮正在卸货,另一艘白色的巨轮,拉起了一声响亮的汽笛,起锚离港,驶向蔚蓝的大海。
新碶之行让娘舅他们几位老人尝到了甜头,往后的日子里,他们经常结伴外出,有时去看大榭跨海大桥,有时去梅山保税港区,有时去九峰山风景区……同时,他们还拿着老年优待卡去各处听书、看戏。晚上回到家里再喝上一壶“朝中福水”(黄酒),感到做人真似神仙一般。他们都希望国家能越来越昌盛富强,自己能健康长寿,多享受几年改革开放的成果。娘舅对我说,他还没活够,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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