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怀念从前年味浓浓的灶间,因为过年的序幕是在灶跟间拉开的。
腊月二十四,母亲在灶跟间掸好尘,搁上一块门板,把大花甑、红漆茶盘、碗碗盏盏都放上去,并给我们姐弟四个也分派了任务:姐姐烧火,两个弟弟“跑龙套”,我坐在大灶边的高脚凳上,如母亲有事要离开时,我要搭把手,照看一下大镬。
人人参与,热烈而兴奋。更让人兴奋的是:父亲在二十八九可从上海回家来过年了!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份期待已久的礼物。母亲也总是在父亲面前夸奖我们都很乖,都会帮着做家务了。由此,我们做起事来更加精神振奋。
先是炒年糕片、番薯片、倭豆、瓜子和少量的花生。
姐姐坐着烧火。她很小就会踩着凳子自个儿引火把饭烧熟。她枣红色碎花布棉袄罩衫上,系着母亲做的毛蓝布小围兜,系着粉色蝴蝶结的两条油黑的小辫子一并扎在脑后。被灶火映照得白里透红的瓜子脸,弯弯的细眉,月牙状的晶亮眼睛,真像个年画里的小人儿!姐姐十八岁那年曾支边去过黑龙江,因病于十几年前离开了我们,但她留给我们的印象总是那般美好、清晰。
姐姐听从母亲“烧旺火”、“烧文火”的指令,火钳火叉等一应烧火“家什”双手并用,不慌不乱。两个弟弟也按照母亲“把火油箱拿去”“锡瓶饭盂捧来”的号令,穿过明堂和一条长长的小弄堂,在房间和灶跟间之间两头跑,乐得小脸蛋红红的。到了下午吃“点心饭”的辰光,母亲会要姐姐在灶膛燂几块刚做的年糕,燂至两面金黄,并隆起胖胖的“包”。“包”的皮儿香香酥酥,里面的“肉”又白又柔,味道真好。
灶膛间竹梢枝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和倭豆、瓜子炒熟时的爆裂声,引得左邻右舍都来看热闹,母亲还会把炒货分给她们品尝。
炒货完成后,就要开始烧菜了。先把老豆腐煎熟。把寸半见方的块块老豆腐煎成两面金黄,寓意黄金块块,财源广进。然后放进大花甑里,撒些许盐,一般放置一个月也不会坏。
接下来是烤大头菜,要用最大的尺八镬烤满满一镬。姐姐兴奋地往灶膛里放进几根粗大的柴爿,灶膛就发出了令人欢喜的“哄哄”的声音。我们都开心地笑起来。母亲会开玩笑地说:灶膛哄哄响,人客腾腾来;大头烤烤熟,财气年年高。
大头菜烤至半熟,放进去一条条长圆小巧的手工年糕,就可用小火焖烤了。待大头菜可起锅了,母亲先用红花大碗把大头菜和年糕盛了,要两个弟弟分送给邻舍。水汽氤氲中,香气弥漫。邻舍们又来道谢。我们吃着说笑着,真热闹。
待父亲到家,一碗碗平素舍不得做的“高档菜”也都做起来了。有熏鱼、河鲫鱼烤葱、油豆腐烤肉,还有一碗烤麸。当时,乡下没有烤麸买,父亲从上海带来一大包烤麸干。母亲用水把烤麸干泡软了和冬笋、花生米、金针菇、大白菜一起烤。烤好后母亲又分送给几户邻舍,说:烤麸烤麸,大家都富;新年新岁,图个好口彩。
当一只鸡和一刀五花猪肉一起在大镬里翻滚时,预示着令人向往已久的拥有汁水年糕汤和白切鸡、白片肉的年夜饭就在眼前了,穿新衣、收压岁钱的时刻也快来临了。姐姐依然管着灶膛,我和弟弟围着母亲搓着初一早上要吃的汤果,沾得满手白粉,还开心地哈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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