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遇大旱

最近，虽然是持续的晴热高温天气，但因为每天有电有水，对居家生活没有多大影响。上了年纪的老人多有感慨：现在的生活真好！要是在以前……

那是1967年吧，也是两个多月晴热没下雨。当时，我们家门口的“王万生河埠头”，专用于挑吃水淘米洗菜。因久旱无雨，河水渐渐浅下去，在埠阶上已汲不到水。说是上游新路水库的水也已所剩无几，不可能再放下来。村里除了规定小孩不准再去河里游泳，也限制说河里的水只准挑来吃。

平时，每家每户的吃水全靠自家水缸里贮存的“天水”。大旱天，早就只只水缸底朝天了。每天大清早，河埠头挑着水桶要汲水的人排起了长队。母亲体弱力小，两个年幼的弟弟，揉着惺忪的双眼，吃力地把两铅桶河水抬回家来。

这“旱天河水”浑浊呈稠白色，还有一股浓重的河泥气和腥臭味。母亲把这水倒在小缸里，撒些明矾，当吃的水。那水烧出来的开水呵，除了有河里原有的腥臭味，还加上了明矾的酸涩味。实在渴得难受，只能去喝。把凉开水含进口里，咽不下去，一阵呕吐，呕得眼泪都冒出来。

天旱，瓜果蔬菜都收不上来。“双夏”大忙季节来到，为了保证晚稻秧苗能种下去，村人就把河水抽到大田里去。这一下，连河里的臭水也少得可怜了，衣服都没处洗了。

没过多久，这几条大河里的大水坑也越来越小了。邻居几位大哥哥来邀两个弟弟一起去离新路水库不远的“莘河”——在火车桥墩下的一个水潭去取水。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每天，两个弟弟抬着盛着清水的铅桶，沿着晒得发烫的石子路和泥沙路步行六七里，像护着宝贝似的，把水抬回家。这个水清亮有甜味，不用放明矾就可饮用。母亲看着两个弟弟红肿的肩胛、黑瘦的小脸，把那水掂量得如同那时一人一月一两半的菜油那样珍贵……

我老公也在回忆当年大旱天时的往事。说那时新路水库干得只有库底一个个映着小石块和沙子的清水大坑，他挑着柴担从水库底往返走过。后来，娘要他到“莘河”的水潭里去取水，几个无劳力的邻居也要他带。他和他哥以及邻居的一个哥哥一起，用手拉车专替人家和工厂的食堂拉水。一辆手拉车装六大桶水，一桶水收两角钱。一车装满了六大桶水，分量也很重。一个哥在前面拉，他和另一个哥在后面推。又烫又硌脚底板的六七里砂石路，遇有陡坡，真是腿肚打战、手臂酸痛。如果半夜去，排队汲水的人少，一天可拉两三趟。拉了近十天，哥俩也给家里挣了好几元钱。最好的是在水潭边，能先把自己喝个肚儿圆。那潭里的水，无论舀去多少，水深马上就会恢复原状，还清凉甘甜。

喝饱了水，回来一路小便。说给娘听，娘要他们带个“家什”去，把小便盛了带回家来，可浇园田里被太阳晒蔫了的几株瓜菜，这是可给瓜菜“滋补”的最好的肥料。哥俩笑了，自然不会这么做。娘要他们憋着点，多把小便拉到家里来，哥俩尽量这么做了。

这事说起来好笑，但回想起来却怎么也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