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六七树

“门前六七树，八九十枝花”。小时候，我们房间的老式木格子窗户掩映在一排冬青树的绿荫中，我们的书桌浸润着幽宁的绿，安抚着小小读书郎贪玩浮躁的心。

春季，树叶从枝梢上飞落下来，飘洒在书本上。冬青树叶有好听的名字，叫“四季青”，也可入药疗病。但当时，我和姐姐喜欢剥去树叶表面绿绿的一层，系上红丝线，做成透明如蝉翼般的书签，夹在我们正在读的《安徒生童话》中。

初夏时节，树上飘洒下来一朵朵轻盈的小白花，缀满书案。我们不忍掸去，夹进课本，带着小花的馥郁清香，走进书声琅琅的教室。

夏末秋初，白花结出了黑色颗粒状的果实——女贞子。听说它能护肝明目，治头晕目眩耳鸣。姐弟几个学雷锋做好事，把它采摘下来晒干，送给几位身体衰弱的伯伯嬷嬷，让他们泡茶喝，颇受伯伯嬷嬷的夸赞。

在小树林里，我认识了咕咕鸟、白头翁、八哥、麻雀，还有猫头鹰。我和小伙伴们坐在浓绿荫凉中，背课文、吟诗词、猜谜语。白云从树隙间悠悠飘过，小鸟叽叽喳喳振翅高歌。清晨，听雀鸟啁啾婉鸣的晨起歌声；傍晚，看鸟儿绕树盘旋返窠的身影。

在寂寞的雨天，雨珠滴落在枝叶上的动听声音，让我心醉感动。曾为此写过《雨中树林》一文，受到老师的好评。

稍稍长大，看到书中有关爱情的描写，总有一片小树林，有着大眼睛长辫子的美丽姑娘，和她的心上人，隐没在树林密处。我也盼着以后有喜欢的人儿，会在窗外的小树林中等着我，也舍不得剪去两条油黑发亮的长辫子……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们依恋不舍地告别了朝夕相处的小树林，搬出了低矮的旧居。梦中，却依然有着摇曳的树影和曾经的桩桩有趣往事。

当时，我们家新造的楼房傍着一条清澈宽阔的大河，楼房院墙旁有一长溜两米多的空地，可以搭一排安置杂物的小屋。但全家人一致提议：还是种一排冬青树吧！

近三十年的光阴，当年一筷子高的稀疏小树苗，早已长成一片茂盛的小树林，树梢比楼房还高。楼上房间的窗户，又掩映在冬青树四季常青的幽绿中。花开花落，果生果熟。冬青树默默地挺立，见证了大河两岸岁月的变迁。

前年，社区又在我家院墙旁的小树林前方筑了一条宽阔的水泥路。为保全小树林根系不受损害，又要美观，社区干部和筑路工人费尽脑筋，精心施工。

现在，门前的小树林中，放置了石条凳，成了附近居民们乘凉休憩的好去处。虽没见到过长辫子姑娘等待心上人的羞羞答答的倩影，却常耳闻粗犷的东北大哥吆喝儿子别乱跑的洪亮嗓音，也有四川嫂子招呼老公吃饭的亮丽嗓音。若几日不见阜阳大叔在树下分拣蔬菜，都要问一声：大叔咋不来了？这几天的黄昏，又有一个小伙子坐在小树林里吹笛，笛声悠扬婉转，清越动人。听说小伙子刚从河南过来打工，笛声吸引了很多人过来聆听，却都是静悄悄地沉浸在笛声优美的旋律中。

小树林已不是我们一家人的乐园了，它成了许多人都喜欢来休憩闲坐的“小森林公园”。绿荫幽凉，轻风怡人，花香清新。小树林也毫不吝惜地把这一切奉送给了来亲近它的寻常百姓。

在打造“森林北仑”的今天，我更盼望家家户户都能有“门前六七树”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