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向前的人生

今天和朋友们一起喝茶，大家聊起了《速度与激情7》这部电影，一个朋友说真没劲，搞到最后这部电影原来是让英雄回归家庭过平凡人的生活去了。一个朋友说你喝了这许多年茶怎么还是不肯把心态放平呢？结果她们这样一吵，大家七嘴八舌你也说她也说，有的同意前者的观点有的赞同后者的观点，一个茶局被搅得失去了应有的祥和和安逸。最后大家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我，因为我自始至终一个字也没说，她们说平日里你最有主张，要么走极端要么有偏见，怎么今日不说话了呢？今天你想不说了还不行了，你必须得给我们说一说。我说好，那我就跟你们说四个字：生、老、病、死。听了我这四个字，大家一下子就静下来了，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说话，大家纷纷拿起了杯子，默默喝茶。

2008年北京奥运会那年，也就是我来宁波第十二个年头的那个冬天，老家传来消息说，我家左邻右舍的两对老人先后去世了，伤感之余我不禁开始感叹人生的无常。我家左边的邻居姓溥，男主人一生喜欢吸烟喝酒谈论国家大事，脾气也不好，经常和女主人打架，开打之前一般是先来一段大声的对骂，然后就动手。每次都是女的吃亏，然后哭天喊地叫着说日子没法过下去了，可每次又会为了年幼的儿子留下来。我家右边的邻居姓伊，两口子生有两个女儿，早早地嫁人了，他们生活得非常和睦，每天要么一起下田干活儿要么一起赶集卖菜，一个菜园子被他们两个侍弄得生机勃勃的，两个人在园子里干活时总是有说有笑，那股恩爱劲儿连刚结婚的年轻人都嫉妒。而我的父母既不打架也看不出有多恩爱，用父亲的话说，他和母亲的一生比深井里的水还平淡。

若我现在总结一番，我的父母和我的左邻右舍则当真是三个家庭里的三种人生。其实我小时候也想过这个问题的，为什么每个家庭的生活方式和情形会是不一样的呢？记得那一天，左边的邻居又打架了，然后女主人也和平常一样又跑到我家里向母亲哭诉她的种种苦痛。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母亲一直都非常平静，等她哭诉完了，母亲只淡淡地说，如果我是你，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为了孩子的一生留下来，一条是为了自己的下半生坚决地走，至于别的，是哭是闹是自杀上吊那都是最愚蠢的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结果女邻居果然不再哭了，她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就回家带了儿子拿了锄头下地锄草去了。那以后，她和丈夫还是会吵架还是会动手，而每次也依旧是她吃亏，可是却始终没有再听她说过一次“不过了，不活了”这种话。母亲说她虽然做了一个最难的选择但终于算是解开了一个心结。

那时候我不懂母亲在说什么，后来我读高一的时候母亲的病更严重了，有一天晚上，母亲突然对我说：“等哪一天即使我走了你也不用难过，我不想你，你也不用想我，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有的事，我这种情况早走一天就是多享一天的福去了。”结果那年冬天母亲真的就离世了，送母亲最后一程的时候，我看到母亲的面容异常平静。那时出乎大家的意料，从接到母亲病逝的消息到送她去火化再到入土为安我一直都没有哭，也没有流一滴眼泪。其实我不是无情之人，我也没有坚强的心，我只是看到了太多的挣扎与苦难，我也看到了在痛苦与甜蜜间最坚韧最长久的平平淡淡。我也曾因别人或自己的痛苦而痛苦，我也曾因别人或自己的甜蜜而甜蜜，但是苦与甜的转换往往快如朝夕，所以每当我痛苦或者我甜蜜时，总是会想起母亲平淡的话语和平静的容颜。

有时候我也在想一件事，如果当时母亲是隔壁的那个女人，那她又会选择两条路中的哪一条呢？后来我说服了自己，人生短暂，时光匆匆，既然一定要向前走为什么不选择平平淡淡、从从容容而一定要去找到一个答案呢？季节可以轮换，但是生老病死却不可以选择和替换，想想一直向前的人生有时确实会矛盾重重，但是我们只能往前走，你觉得痛苦便是痛苦，你觉得快乐便是快乐，如果不怕痛苦你就必须去坚忍付出，如果觉得快乐那往往也是默默地坚决地把痛苦撕碎了掩藏了的结果。所以人生如茶，时苦时甘，我们唯一的选择应该是一直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