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那天,女儿情意绵绵地送来了精心烹饪的66块肉,乐呵呵地说:“老爸,66岁请吃66块肉。”我今年倒是66岁了,可生日是在九月九重阳,还是老人节呐,女儿为什么提前送来了肉?女儿见我茫然不解地愣着眼,又说:“给您超前享受嘛,让阎王爷请去了,吃肉还来得及吗?”
宁波自古就有父母66岁的生日,女儿必须买猪肉切成66块,红烧后送给父母吃的习俗,还有“六十六,阎罗王请吃肉”的说法。认为父母吃了女儿送的肉就健康长寿,否则,在这个“关劫”的年龄,阎罗王就会请你去阎罗殿赴鸿门宴了。
看着足有两斤的红烧肉,真有点不知所措。在丰衣足食的今天,对脂肪含量较高的肉类,我已经失去了兴趣,但是面对这一大盆肉,一种幸福感从我心中油然而生。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已经到能吃66块肉的年龄了,不但有每天能晨跑十几里路的身板,而且衣食无忧,快乐逍遥地生活在美好的人间。
人要活到66个年头,能吃到66块肉也不是很容易,比如我的父亲等不到那个年龄,就带着生活中能有肉吃的梦想去见阎王了。在食不果腹的旧时代,能活到吃66块肉的就更少了,我想“阎罗王请吃肉”也只不过是活着没肉吃的人对死了有肉吃的一种愿望吧!
我的母亲66岁的时候倒很健康,刚被“割资本主义尾巴”割光了油水的她对肉更是情有独钟,对我妹送的不大的肉块显然不是很高兴,这使“三中全会”春风刚吹进农村,口袋还“瘪塌塌”的妹妹深感愧疚。爱吃肉的母亲嫌女儿送的肉块不够理想,却忘了我外婆66岁时,在生产队过年才杀一次猪分一次肉的那个年月,她是用66块骰子般大小的烤麸让嗜肉如命的外婆蒙混着度过那个“关劫”的。
肉块小了有的老人不满意,可肉块大了也有弊端。按照古老的习俗,这66块肉是要一餐吃下去的,如此艰巨的任务恐怕没有几个老人能完成的。记得前些年,邻村就有一健壮老汉一次性吃下这盆二斤多的红烧肉,第二天就被阎王爷请去“吃肉”了。于是,这古老的习俗被几经改革而打了折扣,调整成一天甚至几天吃。那唯我独尊的肉块家人是不能分享的,隔壁的三叔婆去年把女儿“奉献”的肉用食罩罩在饭桌上,想悠悠然地慢慢享用,不料夜里被她家的“阿黄”翻掉食罩装进了狗肚子,三叔婆瘟狗贼狗的骂得狗血淋头也骂不出红烧肉了,倒让吃不到肉的小孙子笑得捧腹。
我们宁波有优良的慈孝传统美德和丰富的慈孝文化。一年中的过年、端午、重阳等传统节日,女儿(女婿)就会挑四至六色(鱼、肉、糕点之类)的“望节担”孝敬父母,父母逢十生日的寿礼更为丰盛。哪怕是生活艰辛的过去,甚至兵荒马乱的岁月,祖祖辈辈一代代从不间断地坚持传承着这古老的习俗。虽然随着时代的不同,礼品简丰有别,可66块肉和66块烤麸同样蕴涵着女儿拳拳敬老的孝心。每逢节日和寿日,出嫁在外的女儿给父母送上一对鱼,祈望老人年年有余;送上一束面,祝老人健康长寿;送上66块肉,愿老人六六大顺,年逾百岁。当老人们品尝着女儿的礼品时,就会想起女儿孩童时的可爱和成家后的孝顺,心里就会感到无比的温馨和幸福。
宁波人把生了女儿喻为“老酒甏”,还有“生囡抱抱大,麻饼三夹箩”的老话。比如我,喝的酒,抽的烟,确确实实多是女儿(女婿)孝敬的,这使我以为生个“老酒甏”比“萝卜头”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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