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旧照片,发现一张我在畬族乡村当“新郎”的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是2002年。十年前那有趣的一幕又浮现在脑海……
景宁畬族自治县是全国唯一的畬族自治县,也是浙江省唯一的少数民族自治县。时值初夏,单位里组织旅游,我们来到了有“生活着的畬族博物馆”之称的景宁县吴布村。
这是躺在大山深处的一个小村庄。我们的大巴车一到村口,就有一群人吹吹打打地来迎接我们。我刚在想这里的人可真客气,却听一位穿着畬族服装的有点像主持人的男子吆喝道:“请嘉宾推选一位新郎,迎娶畬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就被同事们套上一件红马甲,推到一顶红色花轿旁,稀里糊涂地成了“新郎”了。还有两位胖同事穿上蓝色马甲,成了我的“赤郎”(伴郎),像保镖一样跟在我后面。
花轿里自然就是“新娘”了。不知我的新娘漂不漂亮?刚想撩起帘子偷看一眼,旁边的“赤娘”(伴娘)举手“啪”的一下打在我手上,瞪了我一眼。我只好老老实实陪着花轿,沿着一条弯弯的小路,在人们的笑声中向“家”里走去。
不一会儿就到“家”了。轿夫放下轿子,伴娘撩起帘子,新娘跨出花轿。看来畬族人的新娘是不盖红盖头的。这位新娘小巧玲珑,穿着紫红色的畬族服装,戴着珍珠串成的头饰,细弯的眉毛,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樱桃小口,白净的脸——哦,擦了好多粉底霜。“新娘很漂亮嘛”,我心底正窃喜,那位“主持人”又大声吆喝:“新郎抱新娘上客堂!”还有这好事,哈哈!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我一把横抱起新娘。新娘很轻,我得意地抱着她转了个圈,吓得她赶紧箍紧我脖子,又羞又嗔地白了我一眼。“家”是老房子土瓦泥墙板壁,进入客堂,彩带高悬,正当中一幅“喜结良缘”的彩画加一副对联:栁绿花红春正好;珠联璧合影成双。还真有一番喜气洋洋的气氛呢!
应该拜堂了吧?可没这么容易,新娘管自己躲了起来,两位胖赤郎却被赤娘们推上了“前台”。一开始是什么猜谜语,大概猜的是厨房里的用具。胖赤郎猜来猜去都猜不着,只好罚喝酒。还好两位赤郎酒量不错,连喝好几杯也没问题。
接下来是“对歌”。赤郎赤娘各坐一边,赤娘们唱起了山歌。畬族山歌虽没有藏族歌曲那样高亢嘹亮,也没有现代歌曲那样朗朗上口,但畬族山歌婉转动听,曲调悠扬,却另有一番味道。“日头落山岙里黄,看见阿哥郎洞来,阿妹无物好招待,今晚行来打对歌。”当然她们唱的是畬语,听不懂的,这是伴娘“翻译”的。
我们这些汉族人哪会对歌啊!但一定要唱。逼急了,只好拿流行歌曲来对付了。“抱一抱那个抱一抱,抱着那个妹妹就上花轿……”我还在回味抱新娘的感觉呢。我这个汉族新郎加上俩胖伴郎,哪对得过伶牙俐齿的畬族姑娘们,自然败下阵来了。
对歌输了,接下来还有一关是抢鸡笼。一位赤娘拎着装有一只大公鸡的鸡笼,还有几位赤娘排成人墙,只听大家七嘴八舌地说,新郎要抢到鸡笼才可以拜堂。我想还是“手到鸡来”赶紧拜堂成亲吧!二话不说就去抢鸡笼。谁知那赤娘机灵得很,绕着人墙东躲西藏,我快她也快,我慢她也慢,我的手指始终碰不到鸡笼。我可没有“凌波微步”的功夫,几个来回下来,早已气喘吁吁,汗流满面。停下脚步,伺机而动。“看我不抓住你!”奋力一跨,手已碰到鸡笼,谁知脚底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狼狈啊,想我“扁扁”书生,玉树临风,如今却被捉弄得狼狈不堪。才知人心险恶,那帮家伙其实不安好心啊——做新郎哪是什么美事,被捉弄倒是早就预谋好的,就等着看我这个老实人出洋相呢——最可恶的是那两个胖伴郎,比别人更起劲地起哄,后来我才知道,抢鸡笼其实应该是赤郎的差事。唉,都怪我自己太性急了!
人们笑得都快岔气了,那赤娘却还好,赶紧来扶,我趁机一把“拿下”鸡笼。“主持人”喊道:“杀鸡!”那公鸡倒霉了,原来是拿来杀掉的。本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更无杀鸡之胆,只好劳驾赤郎。谁知那赤郎可恶归可恶,却是杀鸡高手,一手抓鸡,一手起刀,血洒酒碗,一滴都没有滴在碗外。我正在佩服,猛听得“主持人”又大喊一声“新郎新娘拜天地!”
我那美丽的新娘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低眼顺目,脸泛红晕。于是牵同心结、共拜天地、喝交杯酒,我不禁飘飘地不知所以然,似乎真陶醉在“洞房花烛明,燕余双舞轻”之中了。
拜完天地,在人们的欢声笑语中,新娘牵着我的手,向另一间屋子走去。奇怪的是没人跟来。真要入洞房啊?那间屋子里没人,只剩下新郎新娘两个人了……
新娘拉我到一个脸盆前脸盆里有一块崭新的毛巾。新娘拿起毛巾,拧干水,帮我擦去脸上的汗水与污迹,动作轻轻的,柔柔的。我不由得看着她的眼睛,她也刚好看我——竟然含情脉脉,羞涩地低下了头。
离开吴布村时,我在车上回首遥望。黑瓦黄墙的低矮房屋,掩映在青山绿树之中,一条弯弯的小路在梯田上延伸出来,远处有袅袅的炊烟升起。商业的喧闹并没有打破这个小山村的宁静。
我的“新娘”,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孩,应该早就做了真正的新娘了吧——你现在还好吗?
2012-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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