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显在的思想印痕
闻一多对宗教的接触,最早可以上溯到清华时期。清华不是教会学校,但美籍教员多,学生受基督教的影响也较大。“早在1916年,他就到班听讲圣经。”[1]1919年1月,在《仪老日记》中,他记道:“造克列女士读耶经,甚有感触……耶家言虽异于儒书,且多近不经,要其足以益吾身心一也。”[2]当时,他分别读了“《旧约故事》一节”[3]和“《旧约轶事》”[4]。有学者据此认为:“闻一多早在五四运动以前,就批评基督教的教义荒诞不经。”[5]其实,自从基督教传入中国起,就在祭祀祖宗等方面和尊崇孔子等传统产生了矛盾。闻一多这里所谓的“不经”,指的是基督教教义与儒家思想相冲突的地方。
1920年3月,“⊥社”成立前后,闻一多做了洗礼。吴泽霖曾回忆道:“我们都读过《圣经》,对上帝如何创造宇宙,创造人的故事,我们都不信,认为是迷信。但对宇宙万物能构成一个有条不紊的巨大体系都感到万分惊异,带有不可知论的态度。至于基督教的善恶、道德观、与人为善、服务社会、平等待人等等思想,我们都认为人人都应信奉而且加以扩散。”[6]闻一多等人是有选择地吸收其中的有益成分,并剔除掉教堂里的迷信仪式,特别是对外国传教士包办一切的做法感到不满。他们所奉行的是精神信教,并不看重外在形式。
这是和当时中国主流的宗教观念相一致的。1920年2月,陈独秀发表了《基督教和中国人》,认为“基督教是爱的宗教,是促进欧洲文明的主力。详细说来,应将基督教的教义和基督教教会分开,进而还应该再进一步,将基督教教义中‘情感’传统与超自然性部分认真的区分开。”[7]闻一多同大多数中国现代作家一样,主张对基督教进行分离,辩证地吸收。
1922年1月,闻一多同高真结婚。他向家人提出了三个条件:一不祭祖,二不对长辈行跪拜礼,三不闹新房。他的这些主张背离了儒家的传统礼仪,而与基督教的教义非常契合。5月,闻一多在给弟弟闻家驷的信中说:“我将以诗为妻,以萤为子,以上帝为父母,以人类为弟兄罢!”[8]当然,这些只是一时的气话,不过从中可以窥见闻一多对基督教的态度。
同年4月13日,闻一多给父母的信中提到一年前的旧事:当时,清华学生举行“同情罢考”,他宁可留级,也不愿写悔过书出洋留学。这时,他写道:“我虽为局外人,但若不尽我最高度之力量以为公理战,我有负我所信奉之上帝及基督,我有负教我‘当仁不让’之孔子,我尤负以身作则的我的朋友光旦!”[9]此时,基督教和儒家思想在他的头脑中并行不悖,基督教的位置还要稍稍在儒家之上。
8月初,闻一多抵达美国不久,在给梁实秋和吴景超的信中,他说:“我对于艺术的信心深固,我相信艺术可以救我;我对于宗教的信心还没有减替,我相信宗教可以救我。唉!但是我怎敢讲得这样有把握呢?我还是讲:‘I'lldomybest’罢!”[10]闻一多说自己只好到艺术和宗教那里寻找慰藉,但不久他对宗教的信心也破产了。
12月4日,闻一多在给吴景超的信中说:“你们看到我给文炳的信吗?我失了基督教的信仰,但我还是个生命之肯定者,我的神秘性mysticism还存在,所以我还是有宗教的人。”[11]1923年3月22日,在给梁实秋的信中,他也是说:“我的基督教的信仰已失,那基督教的精神还在我的心里烧着。我要替人们consciously尽点力。”[12]
1923年11月,闻一多在致家人的信中说:“我在美多居一年即恶西洋文明更深百倍。耶稣我不复信矣。‘大哉孔子’其真圣人乎!”[13]很明显,他又回归到儒家思想这边了。
此后闻一多的相关书信中,鲜有基督教方面的内容。唯一的一次是1930年11月7日,在给饶孟侃的信中,他说道:“子沅故态复萌……朋友既没有办法,只希望上帝援救他。”[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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