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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外国艺术思潮的影响

时间:2023-01-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新月派诗人也或多或少地接受了西方艺术思潮的影响。唯美主义对闻一多及新月派影响甚大。1873年,佩特在其《文艺复兴史研究》一书中提出“为艺术而艺术”的主张,使他成为唯美主义思潮的理论代表。他认为,艺术的目的在于培养人的美感、寻求美的享受,而不应该受到社会与道德观的约束。在谈及诗歌格律的合理性时,闻一多找到的证据之一便是王尔德的理论。王尔德强调的美和闻一多所认识的美是有所不同的。

其三,外国艺术思潮的影响

20世纪初是中西思潮相互激荡的时代,西方思潮甚至成为一些学者探索中国社会、文化出路的主要思想来源。新月派诗人也或多或少地接受了西方艺术思潮的影响。我们可以从他们的创作中找到证据,同时,对艺术本体的强调也是这一影响的表现之一。但他们在很大程度上摆脱了“全盘西化”的观念。

唯美主义对闻一多及新月派影响甚大。它是19世纪后期出现于欧洲文坛的一种文学思潮,其核心是摆脱艺术的物质化倾向,崇尚美,提倡“为艺术而艺术”,其宗旨就是要突破束缚,获得新的发展。法国诗人、画家戈蒂耶认为艺术应该具有永恒性,艺术本身就是目的。1832年,戈蒂耶在他的长诗《阿贝杜斯》的序言中说:“一件东西一成了有用的东西,它立刻成为不变的东西。它进入了实际生活,它从诗变成了散文,从自由变成了奴隶。”1834年5月,他在为自己的长篇小说《模斑小姐》撰写的长序中也说:“只有毫无用处的东西才是真正美的;一切有用的东西都是丑的,因为那是某种实际需要的表现。而人的实际需要,正如人的可怜的畸型的天性一样,是卑污的、可厌的。”[11]在他看来,摆脱实用性是艺术的最高追求。

这种主张在当时产生了较大影响,时常为人提起的主要是英国作家王尔德。王尔德深受唯美主义作家约翰·罗斯金和理论家瓦尔特·佩特的影响。1873年,佩特在其《文艺复兴史研究》一书中提出“为艺术而艺术”的主张,使他成为唯美主义思潮的理论代表。他认为,艺术的目的在于培养人的美感、寻求美的享受,而不应该受到社会与道德观的约束。因此,他主张艺术是脱离社会而独立存在的,它的生命开始于感受、印象的生动丰富,或者是与现实无关的形式之美或纯美。王尔德继承了这种主张,他宣称:“艺术绝不关心事实……她在自己与现实之间保持着不可侵入的栅栏,那就是优美的风格,装饰性的或理想的手法。”[12]通过纯粹的形式追求艺术美是他的最高理想。

闻一多的诗和诗学观念受到过不少外国的影响,包括象征主义、浪漫主义、意象主义等,但他在观念上倾向唯美主义。在谈及诗歌格律的合理性时,闻一多找到的证据之一便是王尔德的理论。“‘自然的终点便是艺术的起点’,王尔德说得很对。自然并不尽是美的。自然中有美的时候,是自然类似艺术的时候。”他以山水画、希腊雕塑等为例,认为“这径直是讲自然模仿艺术了”。他由此断定:“诗的所以能激发情感,完全在他的节奏;节奏便是格律。莎士比亚的诗剧里往往遇见情绪紧张到万分的时候,便用韵语来描写。葛德作浮士德也采用同类的手段,在他致席勒的信里并且提到了这一层。韩昌黎‘得窄韵则不复傍出,而因难见巧,愈险愈奇……’这样看来,恐怕越有魄力的作家,越是要带着脚镣跳舞才跳得痛快,跳得好。只有不会跳舞的才怪脚镣碍事。只有不会做诗的才感觉得格律的约束。对于不会做诗的,格律是表现的障碍物;对于一个作家,格律便成了表现的利器。”[13]闻一多对诗的独特的文体之美的强调与追求,在观念上是与唯美主义密切相关的。

艺术之美有其具体体现。王尔德强调的美和闻一多所认识的美是有所不同的。王尔德主要是一位小说家,而闻一多主要是诗人。他们从不同的角度、侧面探索艺术之美,最终都归于一个“美”字。诗歌之美,除了思想、情怀之外,恐怕主要的还是它在文体上与其他艺术样式的区别。闻一多提出诗的格律的主张,就是张扬诗的特性,张扬诗与其他艺术样式的不同,也就是张扬诗的独特之美。他把唯美主义的理念转化为对诗歌之美的思考、实验,这是一种活的使用,是具有诗学意义的借鉴。

闻一多的“三美主张”,也可能与意象主义有关。20世纪初出现于西方的意象主义和中国传统诗歌有密切关系,对西方诗歌影响甚大。闻一多曾在美国留学,他受到意象主义影响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意象主义的三原则是其诗学观念的具体体现:

1.直接处理“事物”,无论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

2.绝对不使用任何无益于呈现的词。

3.至于节奏,用音乐性短句的反复演奏,而不是用节拍器反复演奏来进行创作。[14]

意象主义“不是一个革新的流派,他们唯一的努力方向是要遵循最优秀的传统写法,他们在所有时代中最优秀的作家身上找到了这个传统——萨福、卡特勒斯、维龙。他们仿佛一点也不能容忍那种不作这种努力就写出的诗。对于优秀传统的无知是无论如何都原谅不了的”。[15]闻一多对待诗歌传统、对待新诗文体的态度与意象主义的观念很接近,而且他关于新诗文体诸要素的主张也与意象主义观念相通。

简单说,意象主义的三原则强调的是意象、语词、音乐性的重要性及其营构。庞德通过否定方式对意象主义的主张进行了阐释。意象、语词可以和闻一多所谓的“绘画美”主张对应起来看,庞德说:“不要用多余的词,不要用不能揭示什么东西的形容词”,“不要沾抽象的边”,“不要用装饰或好的装饰”。[16]闻一多强调的“绘画美”是对词藻的规定,虽然他没有进行具体阐述,但从他的一些作品中可以看出,他对于词藻的色彩、具象性、客观性是非常重视的,尽量排除抽象的抒写,而以一定的客观物象来暗示、表现自己的思想和情感。这与意象主义的主张,与诗人自己作为画家的经历,与中国传统诗歌追求自然物象的“无言独化”等都有关系。

关于意象主义诗歌的音乐性,庞德说:“让志愿者在他们的头脑里填满他能找到的优美节奏。最好是在一种异国语言中的节奏。这样,词的意义就不大可能把他的注意力从节奏中分离开来。”[17]语词的节奏非常重要,而且应该是和语词的意义合而为一的。闻一多所说的“音乐的美”主要强调的是“音节”,作为诗行的构成要素,音节是为了更好地体现诗家语与其他语言的差异,使读者通过它更好地理解隐藏在文字背后的诗意。诗的节奏要具有新意,与内容协调配合,不是随便什么都能够成为诗的节奏要素,正如庞德说:“不要想象一种在散文中太沉闷的东西到了诗中就会‘行’了。”[18]这与闻一多所说的“相体裁衣”是同一内涵。

意象主义理论没有专门论及诗的“建筑的美”,但他们的有些看法其实包含了这方面的意味:

不要把你的材料剁成零散的抑扬格。不要把每行诗在尾上猛地停得死死,接着又猛一抖地开始第二行。让下面一行诗的开端衔接住节奏的波浪起伏;除非你需要一个绝对长的停顿,则另当别论。

……

不用说,你的节奏结构不应该损毁你文字的形状,或它们自然的声音和意义。[19]

这段文字还是谈论音乐性的。但其中包含着对诗行、诗节以及由此衍生的对诗篇结构的要求。其中有两点值得注意:第一,不能为了节奏而节奏,要在节奏的创造中考虑诗篇整体的延续与和谐;第二,节奏结构(诗节、诗篇结构)的建构应该有利于表达,尊重文字的“自然的声音和意义”。闻一多提出的“节的匀称和句的均齐”也包含这方面的内涵;他对传统格律与现代格律的区别的论述揭示了现代格律的多样性,“新诗的格式是层出不穷的”。闻一多对诗歌的“充实的内容产生出来的天然的整齐的轮廓”[20]非常看重,反对为了节奏、音乐性而打破语言“材料”以及诗人情感的协调性、整体性。

虽然闻一多自己没有具体谈论过他与意象主义的关系(他谈论过其中一些诗人的创作),但从这些简单的分析中,可以看出二者是存在相通之处的。从另一个角度看,闻一多把别人的有益观念很好地转化成了自己的诗学营养。

需要特别注意的是,无论是来自何处,别人的观念最终都是别人的,真正的创造应该是在别人观念的启发之下获得新的观念,闻一多在这方面所做的努力是值得肯定的。如果我们不忘记闻一多的提醒,“格律就是Form”[21],就是诗的形式,就是诗体,那么,我们对闻一多在新诗诗体建设上的贡献也就不会有什么怀疑了。

在诗歌艺术精神的探寻过程中,闻一多将初期新诗的艺术经验与教训、中国诗歌传统与西方艺术观念有效地融合起来,同时与当下的文化观念、社会现实等相结合,提出了新诗诗体建设的新观念。从他的身上,我们似乎可以悟出这样的道理:中国诗歌传统、西方文化、艺术经验在中国文化、文学的现代化进程中可以发挥巨大的作用,但这种作用的发挥依赖于继承者、借鉴者的态度。诚如庞德所说:“尽可能多地受伟大的艺术家们的影响;但要正派,要末直截了当地承认你所欠人家的好处,要末尽力地把它隐藏起来。”[22]继承与借鉴的目的是创造而不是模仿,如果我们对传统的继承只是承袭某些外在的东西,如果西方观念引进中国以后仍然只是西方的观念,没有对中国新诗的艺术精神的逐渐形成产生推动,那么我们的继承和借鉴可能就是不成功的,至少是缺乏诗学意义的。

【注释】

[1]康白情:《新诗底我见》,作于1920年3月25日,刊于《少年中国》第1卷第9期,后收入《中国新文学大系·建设理论集》。作者于1921年4月5日在美国对文章做了修订,更名为《新诗短论(有引)》,见诸孝正、陈卓团编《康白情新诗全编》,广州:花城出版社,1990。

[2]俞平伯:《〈冬夜〉自序》,王永生主编《中国现代文论选》第1册,61页,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82。

[3]陆志韦:《我的诗的躯壳》,王永生主编《中国现代文论选》第1册,68页,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82。

[4]梁实秋:《新诗的格调及其他》,王永生主编《中国现代文论选》第1册,109页,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82。

[5]朱自清:《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导言》。

[6]陆志韦:《我的诗的躯壳》,王永生主编《中国现代文论选》第1册,68页,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82。

[7]徐志摩:《诗刊弁言》,《晨报副刊·诗镌》1926年第1号。

[8]闻一多:《诗的格律》,《晨报副刊·诗镌》1926年第7号。

[9]闻一多:《诗的格律》,《晨报副刊·诗镌》1926年第7号。

[10]陈梦家:《〈新月诗选〉序言》,《新月诗集》,新月书店,1931。

[11]转引自吴中杰、吴立昌主编:《1900~1949:中国现代主义寻踪》,189~190页,上海:学林出版社,1995。

[12]王尔德:《谎言的衰朽》,《西方文论选》下册,113页,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

[13]闻一多:《诗的格律》,《晨报副刊·诗镌》1926年第7号。

[14]F.S.弗林特:《意象主义》,《意象派诗选》,裘小龙译,150页,桂林:漓江出版社,1986。

[15]F.S.弗林特:《意象主义》,《意象派诗选》,裘小龙译,150页,桂林:漓江出版社,1986。

[16]艾兹拉·庞德:《意象主义者的几“不”》,《意象派诗选》,裘小龙译,153页,桂林:漓江出版社,1986。

[17]艾兹拉·庞德:《意象主义者的几“不”》,《意象派诗选》,裘小龙译,154页,桂林:漓江出版社,1986。

[18]艾兹拉·庞德:《意象主义者的几“不”》,《意象派诗选》,裘小龙译,154页,桂林:漓江出版社,1986。

[19]艾兹拉·庞德:《意象主义者的几“不”》,《意象派诗选》,裘小龙译,155页,桂林:漓江出版社,1986。

[20]闻一多:《诗的格律》,《晨报副刊·诗镌》1926年第7号。

[21]闻一多:《诗的格律》,《晨报副刊·诗镌》1926年第7号。

[22]艾兹拉·庞德:《意象主义者的几“不”》,《意象派诗选》,裘小龙译,153页,桂林:漓江出版社,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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