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大众日报》华新同学的信
(1984年5月18日)
孙吴、顾立中、祝宏同志:
你们赠给我的百寿杖和家乡点心均收到。特此表示谢意。并通过你们,代我向杨阳、戈克、岳国芳、陈之平、杜衡孙、高向燕和王健群诸同志致谢。
人生七十古来稀。经历了30多年来风雨,能活到70岁,也应当知足了。我虚度一生,无所成就,实为惭愧。子曰:“七十而耳顺,从心所欲,不逾矩。”现在确实耳顺了,不论别人叫我什么分子,闻之泰然,无动于衷。当然对各种恭维话也木然。至于“不逾矩”,我不想做到,也做不到,我永远做不了金丝雀。孔夫子练就一身蹲笼工夫。愧不如也。
在沪校友聚会,彼此竟不相识,真正是光阴似箭催人老。当年你们从华新作为起点,踏上征途。瞬间有些同学已走到终点。这是极有意义的50年。1975年,我在东北军的老战友的女儿,给我一首诗,为我的际遇不平。我和她一首:
革海浮沉半世纪,窥龙看蟹破玄机。
荣辱毁誉由人道,悉心且看这局棋。
她诗中用了“苍海浮沉”四字,习惯是用宦海浮沉。我一生无志做官,然而革海的风浪远比宦海凶险。每次“运动”要运动出多少尸体!但是,我是像海洋生物学家那样,浮上来看浅滩的螃蚧(蟹),沉下去看深海的蛟龙。这样才能把人间的奥秘看破。至于别人如何说我,就随它去吧!我还是一本初衷,完成“五四”运动未竟的任务。在此后的10年,更清楚地感觉到,中国是如何地需要科学和民主。近几年来,如果说我做了点什么,只有这点可以告慰于诸位同学的。
华新,正如北京同学们所说的,时间虽短,但是印象很深,因为是走向革命的起点。起点毕竟是起点,在人生的征途上,各自有着不同的遭遇。我想你们会和我一样,回顾既往,或沉或浮,总有教益,我是不会为沉下去而嗟伤,也不会为浮上来而欣幸。
从名单上看出你们11人中已有3人离休,估计现在又会增加,再过几年就会是全部。我希望同学们能在晚年,心地坦然,免受良心谴责,这就是最大的幸福,此外尚复何求。
你们出版《同学录》,很有意思,它将使你们青春常在,它将唤起你们美好的回忆,失去的年华将由回忆偿还。人们习惯用“处女”表示第一次,作品叫处女作之类,参加华新则可称之为“处女革”了。“凡原非我在职工作人员”即未经人道之处子也,“学习后即分配干部工作的”即变成妇人了。根据文件词句,称之为“处女革”是非常恰当的。据说任何一个女人对那次的转变是永志不忘的,这就是你们经久不忘华新的原因。不知我猜对没有?我已老骥伏柩了,祝你们“老骥伏枥”吧。
《同学录》先印一次草本,再征集一次为好。其中把已去世的填进去,应不只200人了。河南有一份详细材料,不知由田青转去没有,福建的、江苏的我已转给田青了。上海自己印了一份,我和孙吴的文章小样一并寄去。广西有一份,我记不清楚是如何处理的了。有一份招生录取名单和招生简章也印上。录取名单看起来很费力,是否全部(不分正取备取),都按姓氏笔画排列。在名单的共540人。此外还有考试后,经新闻单位介绍来的,现在发现有:
黄国华:石家庄148信箱
唐家淑:新疆巴音郭楞自治州库尔勒中药厂
永久通信处:江苏无锡市和桥镇团结街59号。
名单中有一个任竹君,教过中学,现在退休了,但下落不明。大连电台戴海清写了一篇华新回忆录,十分详细,是否可印上。
我这里还有什么名单,再给你寄去。
礼
王中 1984年5月18日
附:孙吴《抄王中老师来信有感》
复旦新闻系主任、华东新闻学院教务长王中老师70寿辰,众同学为之祝寿,山东华新学友约会10多人,赠献“百寿杖”为贺。王老师复信,读来极受教益,感慨不已,盖师生遭际相似,心境相通之故也。谨录之备忘,作晚年之座右铭,自勉自励,庶几走到终点时问心无愧,不受良心谴责。
诚如老师所言,能否行不逾矩,为“悉心且看这局棋”。“革海浮沉”既已看破,复何惧哉!堂堂正正做人,认认真真作文,窥龙看蟹,且见德先生、赛先生之蹒跚走来,不亦乐在其中耶!
1984年5月22日记
奉华新校友会总部之约,将我珍藏的王中老教务长的两封信抄录、复印,寄给华新纪念文集编委会,供选用。一封是关于新闻定义问题的精辟论述;一封是同山东校友畅谈晚年心境,抒发一个学者、新闻界前辈、革命家胸怀之作。我想,两件文稿乃老师珍贵遗作,是当编入有关文集的。
华新四班八组学员孙吴又记
1998年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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