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鼓盆而歌

16.庄子鼓盆而歌

《庄子》

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惠子曰：“与人居，长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

庄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概然！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噭噭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

——选自《庄子·至乐》

［评点］

《庄子》今存三十三篇，内篇七篇为庄子自撰，外篇十五篇和杂篇十一篇，出于门人和后学之手。全书多寓言故事，寓道理于形象之中，抒情色彩很浓。庄子（约前369—前286），名周。宋国蒙（今河南商丘东北）人。战国时哲学家。他的思想包含着朴素辩证法因素，对后世影响很大。他的文章汪洋恣肆，想象丰富，有很高的文学价值。

妻子不幸去世后，庄子不是唏嘘悲哭，而是“箕踞，鼓盆而歌”。这样的举动显得似乎有些不近人情，连庄子的老友惠子见了都感到费解，认为实在太过分。听了庄子的一番表白，惠子这才明白了他那不同凡响的心地。其实，庄子在妻子刚去世时，也曾和常人一样悲痛过，难受过。后来，他渐渐地感悟到，人的生命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这和春夏秋冬四季转换一样，也是自然天命变化规律的一种体现。既然如此，人死了哭有什么用，哭又有什么必要呢？庄子于是不哭了，不但不哭，而且鼓盆而歌，庆祝天命的胜利。

庄子的生死观，体现了古人的一种朴素的辩证法思想。人们常把结婚生子称为红喜事，把死亡称为白喜事。死了人总要哭一哭鼻子，要开追悼会送葬，这是人之常情，但又称之为喜事，还要庆祝一下，庄子就是这样做的。毛泽东曾经表示：“人为什么要死？这是自然规律。森林寿命比较长，也不过几千年，没有死，那还了得，如果今天还看到孔夫子，地球就装不下了。赞成庄子的办法，死了妻子，鼓盆而歌，死了人要开庆祝会，庆祝辩证法的胜利。”（见吴江雄《毛泽东谈古论今》，安徽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只有死而没有生，以致地球上的人越来越少，一片死气沉沉的景象，这当然不行，也不可能。但如果只有生而没有死，也不行，也不可能。事实是地球上时时刻刻都有生，时时刻刻都有死，生死不已，新陈代谢不已，从而推动社会不断向前发展。任何事物都有一个发生、发展以致死亡的过程，人的一生也是这样有始也有终。人有生死，一切生物都有生死。所以，我们既不要幻想长生不老、万寿无疆，做那些脱离自然规律、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也不要因为死亡的不可避免而放弃对美好生活和理想的追求，滋生悲观和不作为的消极思想。毛泽东曾对身边担任过保健护士长的吴旭君说：“我死了，可以开个庆祝会，你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最好穿颜色鲜艳的红衣服或花衣服，要兴高采烈、满面春风地参加庆祝会，然后你就大大方方地上台去讲话。……你就讲，同志们，今天我们这个大会是个胜利的大会，毛泽东死了，我们大家来庆祝辩证法的胜利。他死得好，如果不死人，从孔夫子到现在地球就装不下了。新陈代谢嘛，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这是事物发展的规律。……我在世时吃鱼比较多，我死后把我火化，骨灰撒到长江里喂鱼，你就对鱼说：鱼儿呀，毛泽东给你们赔不是来了。他生前吃了你们，现在你们吃他吧，吃肥了你们好去为人民服务，这就叫物质不灭定律。”（见李敏、叶利亚《真实的毛泽东》，中央文献出版社2009年版）毛泽东的生死观是他的思想体系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们从中可以真切地感受到这位伟大的唯物主义者的博大胸怀和大无畏精神。我们应该珍惜生命，将人生的有限岁月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的事业中，在有限岁月里为社会和人类的进步贡献更多的光和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