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阅范仲淹的词

二十三、批阅范仲淹的词

范仲淹字希文，是北宋著名的政治家与文学家，他的《岳阳楼记》、《严先生祠堂记》两篇散文，至今广为传诵。同时他也是北宋著名的词人之一，有辑本《范文正公诗余》等。

早在1937年，毛泽东还在延安时，便与刚到延安不久的左谟野谈起过范仲淹及其文学作品。因左谟野是湖南岳阳人，他们便从范仲淹写的《岳阳楼记》谈起，又因延安的钟鼓楼上书有“范韩旧治”的横匾。于是又谈到了范仲淹戍边的事。毛泽东说：“延安也是范仲淹的旧游之地。‘范韩’就是范仲淹、韩琦。为了防御西夏入侵，他们曾经镇守延安。西夏人称范仲淹胸中有数万甲兵。当时有一首民谣：‘军中有一范，敌人闻之惊破胆。’许多人都知道范仲淹是一个文人，很少人知道他还是一个镇守边疆的主帅。中国历史上有些知识分子是文武双全，不但能够下笔千言，而且是知兵善战，范仲淹就是这样的一个典型。”

左谟野听罢，忍不住说：“我爱读范仲淹写的词，特别是那首《渔家傲》：‘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

毛泽东说：“那就是他在陕北戍边的时候写的，他是一个边塞词人。”

几十年过去了，毛泽东对范仲淹的尊敬与对其词作的喜欢，依然未变。特别是对范仲淹的《苏幕遮》和《渔家傲》等词，更为欣赏和喜欢。有时睡不着觉，就哼吟这两首词。《苏幕遮》一词有着浓郁的怀乡和思念之情，全词如下：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渔家傲》是范仲淹担任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兼知延州（今陕西延安）之职时所作，当时作者领军守边，生活艰苦，写下此词，全词如下：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1957年8月1日，酷热难当，毛泽东一时难以入眠，又吟诵起了范仲淹的这两首词。吟了一会，忽有所感想，便不禁在范仲淹的两首词下写了如下批语：

词有婉约、豪放两派，各有兴会，应当兼读。读婉约派久了，厌倦了，要改读豪放派。豪放派读久了，又厌倦了，应当改读婉约派。我的兴趣偏于豪放，不废婉约。婉约派中有许多意境苍凉而又优美的词。范仲淹的上两首，介于婉约与豪放两派之间，可算中间派吧；但基本上仍属婉约，既苍凉又优美，使人不厌读。婉约派中的一味儿女情长，豪放派中的一味铜琶铁板，读久了，都令人厌倦的。人的心情是复杂的，有所偏但仍是复杂的。所谓复杂，就是对立统一。人的心情，经常有对立的成分，不是单一的，是可以分析的。词的婉约、豪放两派，在一个人读起来，有时喜欢前者，有时喜欢后者，就是一例。睡不着，哼范词，写了这些。江青看后，给李讷看一看。

一九五七年八月一日⁽¹⁾

从这段批语中，我们既可以了解到毛泽东对范仲淹词的喜欢，更可以知道他对婉约派词与豪放派词的态度。他认为婉约、豪放二派词“各有兴会，应当兼读”，而且可以轮流交叉地读，对于他本人的兴趣来说，则是“偏于豪放，不废婉约”。

【注释】

(1)《毛泽东读文史古籍批语集》，第2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