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喜欢陆游的诗词
陆游是南宋时期的大诗人。他的诗词慷慨激昂，充满爱国激情。梁启超曾说：“亘古男儿一放翁”，对他的诗评价很高。而毛泽东生前也很喜欢他的诗词，曾专门向他的工作人员索取他的诗词集，并能背诵他的许多诗词。
20世纪50年代，还在北京大学中文系读书的邵华随姐姐刘松林来到毛泽东身边，看见毛泽东的床头放着一迭线装书，便问：“毛伯伯，您也喜欢《剑南诗集》？”
毛泽东点点头，微微一笑说：“看来你是一个放翁诗词的读者。”
于是，两人就谈起了陆游的诗词。
“你最喜欢宋代的哪几位诗人？”毛泽东问道。
“最喜欢陆游。”
毛泽东又问：“你最喜欢陆游的哪几首诗词？”
邵华想了想，说：“喜欢的有《关山月》、《书愤》、《诉衷情》、《夜游宫》、《示儿》……”
“能背诵出来吗？”
于是，邵华便开始给毛泽东背诵陆游的诗词。当她略有停顿，追想下句时，毛泽东就提示一下，她就继续背下去。接着，她又背诵起了陆游的《夜游宫·记梦寄师伯浑》：“雪晓清笳乱起，梦游处、不知何地，铁骑无声望似水。想关河，雁门西，青海际。睡觉寒灯里……”
“慢，”刚背到这里，毛泽东便插话说：“‘睡觉寒灯里’的这个‘觉’，这里不能读jiào（教），应该读jué（决）。你回校去问问老师这样念对不对。”
邵华便趁机请求他把这首词写出来给她。
毛泽东正在兴头上，立刻起身走到桌前，刘松林马上铺开宣纸，揭开端溪石砚的紫檀木盖，毛泽东提笔蘸墨，急速草书：
雪晓清笳乱起，梦游处，不知何地。铁骑无声望似水。想关河，雁门西，青海际。 睡觉寒灯里，漏声断，月斜窗纸。自许封侯在万里。有谁知，鬓虽残，心未死。
陆游词一首
毛泽东放下笔，端详一下说：“放翁的词，杨用修说他‘纤丽处似淮海，雄快处似东坡’，我看说得不错。邵华，这幅字就送给你，作个纪念。”
邵华如获珍品，兴奋不已，立刻双手将纸捧起，用嘴吹干墨迹。
毛泽东身边的工作人员姚淑贤有一次与爱人在天津相聚时，一块去看了一场戏，戏的内容是有关陆游的爱情悲剧。回到专列车上，她就在吃晚饭时把看的戏讲给毛泽东听。毛泽东听得很认真，听完后问她：“这戏的名字叫什么？”
“《凤头钗》。”她回答，并提议：“主席，应该看看，很不错的。”
“凤头钗？”毛泽东望着她。
“是《凤头钗》还是……《钗头凤》来着？”姚淑贤搞懵了：“哎呀，我记不清了。”
“是《钗头凤》。”毛泽东笑了，“这是陆游写的一首词。陆游是南宋一位了不起的大诗人，年轻时就立志‘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他的表妹叫唐琬，也是一位有才华重感情的妇女。他们的爱情悲剧在《齐东野语》里有记载。”
有一次，毛泽东与保健医生徐涛谈起了陆游和绍兴的沈园。毛泽东说：“陆游与唐琬离异后，相遇于沈园。那是他们情意缠绵之地，陆游的那首《钗头凤》就题在沈园的墙壁之上。”他说着，一时兴起，就提起笔来，潇洒地写下这首词：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写完以后，毛泽东放下笔问徐涛：“你知道唐琬回赠的那首词吗？”
徐涛回答：“我没有读过。”
毛泽东随即背诵起来：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长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背完以后，毛泽东接着说：“这首词回赠没有多久，唐琬就因积愁而死去。当初是陆游的母亲与唐琬不和，陆游这一对夫妻没有得到真正的幸福，这是封建社会的悲剧。”
又据徐涛回忆，毛泽东曾与他说过：曹操讲“盈缩之期，不独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陆游讲“死去元知万事空”，这都是唯物的。
陆游晚年，仍念念不忘收复中原，曾写有一首七绝《示儿》，表达了他晚年的心迹与遗愿：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毛泽东非常喜欢陆游的这首诗，1958年12月21日，他在广州曾仿此诗而写下一首七绝，题目就是《仿陆放翁》：
人类今天上太空，但悲不见五洲同。
愚公尽扫饕蚊日，公祭毋忘告马翁。(1)
在此诗的前面，毛泽东还写了一段话，从1927年鲁迅在广州修改《古小说钩沉》谈起，以为“从那时到今天，三十一年了，大陆上的饕蚊灭得差不多了，当然，革命尚未全成，同志仍须努力。港台一带，饕蚊尚多，西方世界，饕蚊成阵。安得起全世界各民族千百万愚公，用他们自己的移山办法，把蚊阵一扫而空，岂不伟哉！”于是仿陆游《示儿》诗而作此诗。首句指1957年前苏联发射载人卫星成功，宇航员加加林飞入太空。末句的“马翁”当指马克思而言。
1961年冬，毛泽东连连写信给秘书田家英，要他寻找古代咏梅的一些诗。大约也就在这段时间内，他读到了陆游写的一首《卜算子·咏梅》的词：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1961年12月27日，毛泽东在批示内部印发这首词时，曾将陆游的原词附录于后，并加注说明：
作者北伐主张失败，皇帝不信任他，卖国分子打击他，自己陷于孤立，感到苍凉寂寞，因作此词。(2)
然后，他自己也诗思顿涌。陆游原词情调低沉，寄托着自己的失意和清高。毛泽东决定也来写一首《卜算子·咏梅》，反其意而用之。于是，他在词的开篇特意写明：“读陆游咏梅词，反其意而用之。”全词如下：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3)
后来，编选、注释或讲解毛泽东诗词的人，几乎都无一例外地把陆游的《卜算子·咏梅》一词附在毛泽东此词的后面，以便读者参阅，从而更好地理解毛泽东的这首词。
也是在20世纪50年代或60年代光景，毛泽东有一次读陆游的《诉衷情》一词，词云：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读罢此词，毛泽东也许为词中报国无门的悲怆情绪所动，便欣然命笔，抄下了这首词。
【注释】
(1)《毛泽东诗词全编》，徐涛编著，湖北教育出版社1993年11月版，第376页。
(2)《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九册，第617页。
(3)《毛泽东诗词集》，第12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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