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阅读辛弃疾词

三十一、反复阅读辛弃疾词

不过，毛泽东虽然圈画过南宋许多著名“豪放派”词人的作品，但从他故居藏书的情况来看，他圈画得最多的还是辛弃疾的词。辛弃疾今存词600余首，但经毛泽东圈画过的就约近百首，几占六分之一。1959年，中华书局曾影印出版过一本《稼轩长短句》，共四册。在每册的封面上，他都用粗重的红铅笔画着读过的圈记。有60余首词的标题上，也都画了圈记，书中还用黑、红两色铅笔画着圈、点、曲线。从圈画的不同笔迹来看，这部词集可能是他在不同时期内断断续续读完的。此外，在他经常翻阅的几部《词综》里，他对辛弃疾的词也作了反复多次的圈画。

如果加以仔细分辨，即使在毛泽东圈画过的辛词中，也有多寡之分。辛弃疾曾作有《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和《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二词，皆慷慨悲壮，气势不凡。毛泽东曾多次圈画这两首词。辛弃疾另有《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一词，风格也颇豪放悲壮，全词如下：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多少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毛泽东对此词也很喜欢，对此词的圈画至少在两遍以上。在一本《词综》中，他在此词的天头上画了一个大圈，在中间还加了一点。

辛弃疾还写过《水调歌头·舟次扬州和杨济翁、周显先韵》一词。毛泽东对此词也至少圈画了两遍，在标题的天头上，还画着大的圈记。该词中有“列舰耸层楼”之句，在一本他读过的《词综》里，将“舰”印成“槛”，他特意用笔改成“舰”字。

此外，被毛泽东圈画过至少两遍的词还有《太常引·建康中秋夜为吕叔潜赋》（即“一轮秋影转金波”）、《木兰花慢》（即“可怜今夕月”）等。在后词的标题前还连画了三个大圈，对小序中的每句话都加了圈点，在词中每个疑问句的后面，都画着大大的问号。

除了阅读和圈画，毛泽东在进行诗词创作时，有时也借鉴辛词。辛词《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开篇云：“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据田家英告诉臧克家，毛泽东有一首诗的起头，就是有意模仿辛弃疾的这首词的。

在日常生活中，毛泽东有时也会运用或谈起辛弃疾的词。

1947年，国民党军队进攻陕甘宁边区。毛泽东等经过商量，决定实行战略转移，主动撤出延安。当时天气很热，行军非常艰苦，军队士兵连着翻过五座山头，找不到水喝，大家都很疲劳。当走到有几棵小树的地方时，大家决定休息一会。这时迎面吹来一点风，毛泽东立刻引用了辛弃疾《定风波》一词中的词句，向大家笑着说：“这里好，这里好，这里是‘山路风来草木香’啊！”

经他这一说，大家都被这句优美的词吸引住了，暂时忘记了疲劳和干渴。

在日常生活中，毛泽东有时也抄写辛弃疾的词。1957年3月20日的下午，毛泽东在英语秘书林克的陪同下，由南京坐飞机前往上海。当飞机飞临镇江上空时，毛泽东想起了辛弃疾的《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一词，便放下英语读本，拿起毛笔，凭着记忆，写下了这首词——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书写完毕，他又兴致勃勃地向林克讲解了这首词的意思，并解释了词中较难理解的典故。他说：“辛弃疾在这首词里所写的‘不尽长江滚滚流’，是借杜甫的诗句；‘生子当如孙仲谋’，是借曹操的话。看过《三国演义》就知道，‘曹操煮酒论英雄’时说：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也。刘备说：谁能当之？曹操以手指刘备后自指说：‘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尽管刘备比曹操所见略逊，但刘备这个人会用人，能团结人，终成大事。”

由于毛泽东解释了词中较难理解的典故，使林克对这首词也有了较深的理解。

1964年8月24日，毛泽东与周培源、于光远一起谈哲学问题。在讲到地动说时，毛泽东忽然想起了辛弃疾的一首词，便说：“事物在运动中。地球绕太阳转，自转成日，公转成年。哥白尼的时代，在欧洲只有几个人相信哥白尼的学说，例如伽利略、开普勒，在中国一个人也没有，不过宋朝辛弃疾写的一首词里说，当月亮从我们这里下去的时候，它照亮着别的地方。晋朝的张华在他的一首诗里写到‘大仪斡运，天回地游’。”

随后，他就叫身边的工作人员找出载有这两篇诗词的书给他。工作人员经过翻检查阅，才知道毛泽东说的是辛弃疾的《木兰花慢》一词。其词的上半阕谓：

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光影东头？是天外空汗漫，但长风、浩浩送中秋？飞镜无根谁系？姮娥不嫁谁留？

除此之外，毛泽东生前还抄过辛弃疾的《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等词。在他的晚年，毛泽东还特意点名要看龙榆生编选的《唐宋名家词选》，该书收选辛弃疾的词最多，据此看来，毛泽东在临终前的一二年内，仍在读辛弃疾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