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喜欢鲁迅的诗
毛泽东好读书。鲁迅的书也是他常读的一种。他长征刚到延安时,身体很差,但当他发现在陕西第四中学的小图书馆里藏有一些单行本的鲁迅著作时,当即就高兴地借走了三本。只几天工夫,他就看完了。秘书替他还了,又借走几本新的。又过了几天,秘书又来把剩下的几本全都借走了。仅一个多月,毛泽东就把陕西四中图书馆里的全部鲁迅著作都看完了。
但他还是不过瘾。1938年1月12日,他在给艾思奇的信中写道:“我没有《鲁迅全集》,有几本零的,《朝花夕拾》也在内,遍寻都不见了。”
为了满足毛泽东读鲁迅著作的愿望,同年8月,当20卷的《鲁迅全集》出版以后,在武汉八路军办事处的努力之下,陕北根据地也运到了一部分。毛泽东马上就买了一套。这是一套紫红漆皮封面、黑色漆皮烫金书脊的精装本,共20册。从此毛泽东就与它结成了好伙伴。其中也包括了鲁迅的诗。
1940年1月,陕甘宁边区“文协”在延安召开第一次代表大会。会场设在女子大学,四壁悬挂着延安各界的贺词。其中有两则为毛泽东所题,一则是:“为建立中华民族的新文化而奋斗”;另一则是:“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
1942年,延安文艺座谈会召开,毛泽东在讲话中又多次提到鲁迅,并号召作家们向鲁迅学习。他说:“鲁迅的两句诗,‘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应该成为我们的座右铭。‘千夫’在这里就是说敌人,对于无论什么凶恶的敌人我们决不屈服。‘孺子’在这里就是说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一切共产党员,一切革命家,一切革命的文艺工作者,都应该学鲁迅的榜样,做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的‘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1957年3月12日,在北京召开的中国共产党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毛泽东作了讲话。在谈到杂文是否一定会带片面性时,他又举了鲁迅为例。他说:“有人说,几百字、一两千字一篇的杂文,怎么能作分析呢?我说,怎么不能呢?鲁迅不就是这样的吗?分析的方法就是辩证的方法。所谓分析,就是分析事物的矛盾。不熟悉生活,对于所论的矛盾不真正了解,就不可能有中肯的分析。”
他还说:“鲁迅的杂文绝大部分是对敌人的。列宁的杂文既有对敌人的,也有对同志的。鲁迅式的杂文可不可以用来对付人民内部的错误和缺点呢?我看也可以。当然要分清敌我,不能站在敌对的立场用对待敌人的态度来对待同志。必须是满腔热情地用保护人民事业和提高人民觉悟的态度来说话,而不能用嘲笑和攻击的态度来说话。”
到了晚年,毛泽东借助于放大镜读鲁迅著作。工作人员见他太吃力,建议印大字本的。毛泽东听了,说:“国家目前还很困难,印大字本又要花钱。”
后来,有关方面经过考虑,还是决定印大字线装本鲁迅著作,一是可以使毛泽东读起来方便,二则可以馈赠外宾,三则可以便于长期保存。排印工作由北京、上海两地负责。当时每印好一卷,就先送毛泽东。而毛泽东每得一卷,便先阅读,或者请人朗读给他听。每读到深刻或犀利的地方,他总是赞不绝口。毛泽东阅读的速度很快,结果往往供不应求,出版速度竟然赶不及毛泽东的阅读速度。
自1956年以来,曾有不少鲁迅的佚文、书信被相继发现,而鲁迅著作的注释也需要补充和更新。1975年初,鲁迅之子周海婴给毛泽东写信,希望组织力量出版新的鲁迅全集,影印鲁迅的全部手稿,并希望能编写鲁迅年谱和鲁迅传记等。
毛泽东读了周海婴的来信,立刻批示道:“我赞成周海婴同志的意见,请将周信印发政治局,并讨论一次,作出决定,立即执行。”
次年3月——即离毛泽东去世前仅半年,毛泽东仍说:“建议在一二年内读点哲学,读点鲁迅。”
半年以后——即1976年9月9日,毛泽东去世时,他的床边仍放着那套大字线装的《鲁迅全集》,有的翻开着,有的折着角,有的画着圈,有的画着线,有的则夹着纸条……
毛泽东似乎特别喜欢鲁迅的杂文,尤其是后期的。1957年3月,他《在中国共产党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一文中说:“鲁迅后期的杂文最深刻有力,并没有片面性,就是因为这时候他学会了辩证法。”
毛泽东也喜欢鲁迅的小说,尤其是《阿Q正传》,他在《论十大关系》一文中说:“《阿Q正传》是一篇好小说,我劝看过的同志再看一遍,没看过的同志好好地看看。”他在其他文章,甚至在作报告,或在与别人的讲话闲聊中,也常常提到《阿Q正传》。他还提倡写文件要像《阿Q正传》那样通俗化、口语化。
毛泽东喜欢诗词,故毛泽东对鲁迅的诗也相当喜欢。毛泽东是不爱看新诗的,但他却用心地读过鲁迅的新诗,并在不少诗题旁都画了圈。至于鲁迅的旧诗,他则更喜欢了。他说:“鲁迅的散文诗不太好记,而旧体诗却流传很广。”
他生前有一段时间练书法,就经常书写鲁迅的诗句。
1957年的一天,他在书写鲁迅诗句时,曾对他人说:“书写鲁迅的诗句,既可以进一步理解诗的内容,又可以进一步了解鲁迅。”
正因为如此,平时如有友人请他题字、题词时,他就常手录鲁迅的诗句来赠送。其中,写得最多的,恐怕要数“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这两句了。
1958年,中共八届六中全会在武昌召开。会议期间,著名粤剧演员红线女也应邀随团为全会演出。演出结束后,毛泽东等登台接见。红线女便对毛泽东说:“毛主席,希望您能写几个字给我。”
“好吧。”毛泽东高兴地答应了。
当晚,他就书写了鲁迅“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那联诗句,叫工作人员第二天转交给红线女。
毛泽东从延安时期开始,就对鲁迅的这两句诗特别欣赏,经常谈及。1959年,他就说:“鲁迅是马克思主义者,‘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这两句诗合乎辩证法。”
在同年的庐山会议期间,他在一次讲话中又谈到了鲁迅的这两句诗,他说:“‘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要做到这一条。这后一句诗源于齐景公的一则故事。齐景公七十岁了,小儿子七八岁,同他玩耍,学牵牛。拿条绳子,娃娃牵一端,齐景公用口咬住另一端。小孩子摔了一跤,齐景公掉了几颗牙。‘孺子牛’的故事是这么来的。”
鲁迅曾写有七律《亥年残秋偶作》,全诗云:
曾惊秋肃临天下,敢遣春温上笔端。
尘海茫茫沉百感,金风萧瑟走千官。
老归大泽菰蒲尽,梦坠空云齿发寒。
竦听荒鸡偏阒寂,起看星斗正阑干。
由于此诗感情深沉,诗味浓郁,毛泽东相当喜欢,并在1959年12月重读有感,改写了几句而成《改鲁迅〈亥年残秋偶作〉》一律:
曾惊秋肃临天下,敢遣春温上舌端。
尘海苍茫沉百志,金风萧瑟走高官。
喜攀飞翼通身暖,苦坠空云半截寒。
惊听自吹皆圣迹,起看敌焰正阑干。(1)
1961年,正是鲁迅诞辰80周年,毛泽东有感而发,不禁写下《纪念鲁迅八十诞辰》的七绝二首,诗云:
博大胆识铁石坚,刀光剑影任翔旋。
龙华喋血不眠夜,犹制小诗赋管弦。
鉴湖越台名士乡,忧忡为国痛断肠。
剑南歌接秋风吟,一例氤氲入诗囊。(2)
1961年10月7日,毛泽东接见日中友协访华代表团、日本民间教育家代表团等日本外宾,同他们进行了友好的谈话。毛泽东手书了鲁迅于1934年5月30日作的《无题》一诗赠送他们:
万家墨面没蒿莱,敢有歌吟动地哀。
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
在赠送给黑田寿男等日本朋友时,毛泽东还特意说明:“鲁迅是中国黑暗时代的伟大革命战士、文学战线的领导者。他写的是一首旧体诗,有四句,原诗为:‘万家墨面没蒿莱,敢有歌吟动地哀。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这一首诗,是鲁迅在中国黎明前最黑暗的年代里写的,说明他在完全黑暗的统治下看到了光明。”
他怕日本朋友看不懂鲁迅的诗,还特意请郭沫若翻译了一下。
毛泽东晚年眼睛患白内障,视力差,后来由一位名叫唐由之的眼科医生来为毛泽东做白内障摘除手术。做完以后,医生让毛泽东先睡一会儿。毛泽东平时睡眠不好,此次居然安睡了两个小时才苏醒过来。唐由之医生得知后,便轻轻地走进屋里。毛泽东听到脚步声便问:“谁进来了?”
张玉凤说:“是唐大夫。”
唐由之也同时回答:“主席,是唐由之。”
毛泽东听了,脸上露出高兴的神情,费力地说:“这个名字好,你父亲一定是位读书人,他可能读了鲁迅先生的诗,为你取了这个‘由之’的名字。”说着,不禁吟道:
岂有豪情似旧时,花开花落两由之。
何期泪洒江南雨,又为斯民哭健儿。
吟完,毛泽东要来一支粗铅笔和白纸,摸索着将鲁迅的这首《悼杨铨》写出来,签上名字,送给了唐由之。唐由之一直将这极珍贵的墨宝珍藏着。
【注释】
(1)《毛泽东诗词全编》,第378页。
(2)《毛泽东与鲁迅》,易严著,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年10月版,第26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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