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对徐志摩的文学创作有一个代表性的评价:“志摩,情才,亦一奇才也,以诗著,更以散文著。”然就其作品的影响而言,徐志摩的诗在青年人当中流传尤为久远,对这种特殊现象值得深入研究。最近我参加天津电视台青少部拍摄的徐志摩专题片,把访谈的看法写成此文,可供参考。
根本原因是,徐志摩所写的作品是“完全抒情诗”,诗质很高,才华横溢。老诗人鲁蒙在30年代就拜读这位杰出诗人的诗歌,称他是一位“纯粹的诗人”,难得的爱国诗人。他的诗能够经受住时间的磨洗而永葆艺术魔力,一方面是诗人具有一种旺盛的创作欲,有了非吐不快的浓烈感情才能写出真诗好诗;另一方面在创作态度上须认真,对诗美创造立下了宏愿。徐志摩作为“新月派”诗歌的创始人,曾在《诗刊弁言》(1926年4月)里宣称:“……要把创格的新诗当一件认真的事情做。”
所谓“创格”是指探索新诗走向格律化的实验,即建立诗形的问题。徐志摩有两点突出的贡献:其一,用心实验各种诗体写诗,为新诗定形开拓道路。“五四”以后的新诗相当幼稚,诗形松散又失去民族传统的承接,为此徐志摩努力引进英国诗歌的各种格式,主要模仿英国浪漫派诗歌的诗体与诗风,在模仿中加以创新和民族化,使我国新诗提高了审美力度,巩固了新诗发展的基础。这种英国浪漫主义诗体风格很适合徐志摩不满现实而追求“梦想的现实主义”的情绪,把拜伦、雪莱、哈代等代表诗人奉为艺术的先驱者自是必然。而且英诗都有一定的格律要求,行节均讲求押韵,如十四行诗、谣曲等。徐志摩有一首《雪花的快乐》这样写:“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飞扬,飞扬,飞扬,——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这首诗每节5行,中间两行错位,采用aabbb式押韵,音乐性很强,因诗形整齐而被人称为“方阵诗”。在徐志摩的诗集中,这类新创格的诗体大约有十几种之多。
其二,大量使用现代口语入诗,同时注重意象美的营造。新诗的革新任务之一是实现口语化,唯有口语化才能达到大众化的目标,这也是几代诗人共同奋斗的历史使命。当看到闻一多先生创作《死水》全部运用现代口语,徐志摩十分赞赏它,认为必然成为传世之作。他本人同样取得卓异的成就,诗艺上臻于完美。短诗《沙扬娜拉》是其中的一例,它表现一种人生惜别离的情调,但被聚光成一个生活特写:“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甜蜜的忧愁——沙扬娜拉!”诗中用的全是口语化语言,这种经过洗炼的语言加上协韵的节奏感,就使诗情做到浓得化不开了。再如那首名作《残诗》,开头两行更是纯粹的京白,正与诗的内容相称。“怨谁?怨谁?这不是晴天里打雷?/关着,锁上,赶明儿瓷砖上堆灰!”著名诗人卞之琳是徐志摩的亲授弟子,他说这首好诗的特色是念白式,证明诗人的用意在于把深沉的理念化为可读性的诗意。
总之,在20年代末期徐志摩的诗艺已经相当纯熟,从而构成独树一帜的艺术风韵。从理论上说,是他浪漫主义诗歌的滔滔不绝,变成接受控制的文本自觉,进而寻找到一种新的诗歌程式,使我国新诗体现出某种深刻的转变吧。再说一句话,你尽管可以从各方面批评其作品,但不可能忽视诗人独占的历史地位。他的早逝,对于正处在发展中的新诗来说,是莫大的损失。
1995年9月,未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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