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山子并不土,这里有青山

为什么起了这么个名字不清楚，没听谁说过，也没人有兴趣追究，我也没在意。这里是丘陵地带，山坡不陡，没有梯田，种的五谷杂粮什么都有，长势年年好。这里的农民除了大面积种植玉米、大豆、谷子、高粱外，更喜欢种黄烟叶，几乎各村各屯都有高出民宅的黄烟楼子，里面悬挂烟叶熏制烘干。良田外围不仅有美景，还有次生林、灌木丛，里面遍布桔梗、小根蒜、婆婆丁、柳蒿芽、蕨菜、苣荬菜等各种山野菜；遍布金达莱、菊花、牡丹、黄花等各种野花；遍布榛子、松子、核桃、葡萄、黑天天、脱盆子、五味子等各种野果；遍布木耳、蘑菇等菌类，大多是榛蘑，珍贵点的有花脸蘑、猴头蘑；野兔、野鸡、小狐狸等小动物也很多，套兔子、打野鸡是这里老百姓经常干的事，尤其打野鸡。有条件的人使猎枪，都是打沙子的枪，先把野鸡轰飞起来，从后面追打，因为野鸡飞得不高，也慢。更多人是用夹子捕捉。一般在冬天缺少食物时做，头一天选好地点，将夹子埋好，诱饵豆子露在外面，如果夜间下点雪更妙，但第二天一大早必须去巡视，否则会被其他动物吃掉，或者会被别人拿走。更有人下了大力气，将黄豆粒挖个口小膛大的小洞，放进毒药，捕得更多，但吃这种野鸡必须除掉内脏。野鸡，也叫山鸡，学名该叫雉，长得特别漂亮，雄的尾巴长，羽毛多为赤铜色或深绿色，有光泽；雌的尾巴短，灰褐色。一般送礼都是雌雄一对，市场上也都是一对一对的卖。次生林带也可以养蜜蜂。常上山的人经常可以在林中的山坡草地上，看到整齐摆放的酷似小房子的蜂箱，一排一排的像个微缩的小村庄。负责采花蜜的工蜂萦绕在上空，有的是采完花蜜归来，钻进蜂房；有的是出外继续采花蜜。蜜蜂在蜂房的小门出出进进好不热闹。如果有幸遇到养蜂人收获蜂蜜，那不仅可饱眼福还可饱口福。老练的养蜂人熟悉蜂儿习性，手、脸不带任何防护用具，打开蜂箱盖，取出排列整齐的蜡板，削去蜂蜡就露出了六角形的蜂巢和巢里面含着的晶莹蜜珠。养蜂人把处理好的蜡板放在摇蜜桶里挂满，然后摇动上端把柄，靠离心力将蜜甩出来落进桶里，桶下有一个流淌蜂蜜的龙头，用容器接。养蜂人好客，谁若来观赏他操作，一定会请您品尝的。当地讲究的蜜叫“椴树蜜”，其他大多是“百花蜜”。这里也有狼，不过群狼不多，多为跑单帮的。一次，父亲出诊看病回来，天已黑，他走山路为了壮胆还唱了几句京戏，在爬上山坡时看见山上有个人影蹲在那儿，挺高兴，心想，可找到个做伴的了，没想到走近了才看清楚是一只大灰狼。他急中生智先下手，甩出手里的皮包打了过去，狼也感到突然，乖乖地向更高的山顶跑去。狼也怕人。次生林外再远的山上森林就茂密了，出产木材。离土山子只有一站距离的东西两处就有和龙林业局、八家子林业局，每天拉原木的汽车来来去去。八家子更有专用小火车直通深山老林。老林子里出来的东西就更珍贵了，比如说中草药材，种类很多。我父亲每年都要随药农进山寻找各种药材。药材中最珍贵稀有的非人参莫属。挖野山参的人都是专门的行家，一般人干不了，也干不起。几个合伙人一进山，不知得多少天才能出来，运气好就挖到了，运气不好白搭进去多少工。他们管人参不叫人参，叫“棒槌”。据内行人讲，他们一旦发现了人参，得马上用红线绳把它拴住，线绳两端各系一个大铜钱，压在地上，嘴里要不停地喊：“棒槌!”别人紧跟着呼应，若不这样，转眼间人参就没了，说是人参有灵性，跑了。仔细想想，挖到人参肯定高兴得喊叫起来，喊什么?喊棒槌，在茫茫乱草中发现一棵人参多不容易呀，不马上做个标记行吗?否则一高兴，一狂喜，可能眼花缭乱就找不着了，再重新找多费劲儿。要是一着急，一上火，手脚一忙乱还可能伤害了宝贝。挖参时也很讲究，不许用金属工具，说是一碰着，人参就化了，没了。得用竹制工具，从参周围一点一点抠土，慢慢接近人参，生怕碰坏了它，弄断了参的须根，就卖不上好价钱了。挖参过程是很漫长的，含辛茹苦，废寝忘食，什么也不能顾，要发财么!为此，也流传出不少挖参的故事。比如：有人多日见不到参影，着急上火，几天不大便。一天有了内急感，忙找一处蹲下，说巧不巧，突然就发现了眼皮底下就是一棵人参草，在微风中摇摆着向他致意。还有人在夜梦中看见了带红肚兜的胖娃娃，第二天就挖到了人参。也有人说，人参都长在蟒蛇出没的地方，有人发现了一棵人参，参旁就盘踞着一条大蟒蛇，好像在守护着参宝。我没见过挖参，但亲眼见过一个挖参人在旅店里展售他抱回来的人参宝贝。那场面很是热闹：有人在估价、讲价；有人在欣赏，品头论足，表现出很内行的样子互相争辩，表白自己是行家里手，有学问；更多的人看热闹，羡慕挖宝人的财运，也见识见识这稀有之物。我有幸碰上这个机会，挤到人群前看个仔细。那是一棵用整张桦树皮包裹着的人参，是籽和枝叶完整的全参，参的周围全用原地土垫着，生怕碰伤，变质。人参长多少年都有个名称，我记得当时有人讲，那是棵“四品叶”。挖参人也够贪够狠的，他把大参周围的一群小参苗子都给挖来了，也都用原地土桦树皮包装，摆放在大参两侧展示。人们议论纷纷，有人感到可惜，说等它们都长大了再挖，那可是多少棵大人参啊!怎么能让人家断子绝孙呢!他们不知道人参苗子是可以移植的，只要在保活期内，移种到养参人可掌控的、适合人参成长的森林中某个地方，照样能长大成材，变苗为宝。只不过移栽的没有原地儿生长的值钱，但也该算是野生山参，不是内行人分辨不清。听说，有的山参是鸟儿吃了人参种子，然后排泄到某处长出的人参，行家里手也能辨别出来，这一类的野山参也都专有称呼，太专业了，我没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