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的疼痛

早餐时，隐隐约约觉得右侧的大牙端有些不适。为了赶点儿上学，也未太在意。

在这春柳绿的校园清晨里，晨露在朝阳中依稀可辨，鸟儿爽鸣的旋律伴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一派生机盎然。可我的右牙似乎痛得更厉害了。到路边靠着一棵樱花树，我用左手迅速地摸了摸，觉得牙龈有些肿胀。初次离家在外求学的我，此时，越发有些想念老爸老妈了。忽然间酸泪长流，还有些寒意的风也阵阵袭来。

从校医院出来有些阳光晃动，坐在校园假山凉亭外的石椅子上，虽然拿着书，但看不进去。满脑子全是医院大夫的话：“啊，你正在长‘尽头牙’^[1]！有点发炎，问题不大，等到牙尖冒出来就好了！尽头牙还未长完就是研究生了，不简单嘛！”想着想着我又悄悄地哭了。

在这远离家乡而陌生的地方，我不止一次地哭过。每当哭过时我又笑自己。“这么大了还想家，还不能好好地照看自己，还哭鼻子！”想到这里，我又笑了。

想想才好起来的日子没过多久怎么又牙疼呢？虽说这所有些名气的学校也是我的母校了，可是，我对她太陌生了，走在校园里认识不了几个人，也没有几个人认识我，导师也不在身边。早早晚晚，晚晚早早，就是与我唯一的一个同门在一块儿，一同上课、一道讨论导师要求做的课题、一同在有限的时空里读书。似乎事情不少。起初，也能按部就班地做着。可是在我内心就是有种莫名的孤寂和惆怅在不断地升腾着，渐渐地生出了一些担心和忧虑。

忧虑在心中慢慢滋长，令我有了些烦意。起初是睡觉开始晚点；后来就有些睡不着了；再后来，情况越来越糟，有时我开始整天不出门、不上课、不吃东西。有时为排解这种日渐浓烈的心愁，我去逛大街、去暴饮暴食、去山里吹风……我真的不想这样子，可就是忍不住。我也想把这一切告诉别人，可是又不想讲话。最想给爸妈讲，可一想到讲了之后他们会更担心我，于是又打消了讲的念头。对导师也不敢讲，怕让她失望；对同门也更不愿讲。一切都陷入了苦恼之中。我真的不想这样，想好起来，可就是有些不由自主。我知道自己在无法自控下正放任着自己。然而，我盼望着糟糕的日子早点过去。

虽说这样的日子不长，但回想当初的情形仍有些害怕。就在我快要支撑不了的时候，偶然看了一个有关治疗心理疾病的研究报道，于是我试着去了电话，大夫热情地接待了我。在随后的治疗中，起初有些戒备，慢慢地有些放松，也主动寻找原因，渐渐地更加清晰了自己的问题。由“面对陌生”而不能有效调控引起的多种愁绪凝结，让自己情心弥散、身体虚弱，进而也迷失了人生的方向，自然地也就丢失了自己成长的快乐。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我又能很好地面对一切并愉快生活了。毕竟学校也不再那么陌生了，自己也适应了新的生活和新的面对，应完成的任务也在一一地结束。的确，有心情就有阳光。只要是存在着，即使是没有心情也会有情之心。因为，只要还能感觉到自己此刻没有心情的心理活动，那么说明自己仍然是具有充分感知自己情感和内在思维的鲜活之人。事实上，有情心就会有惆怅。然而，有惆怅也就预示有意味存在。有意味就会有爱，有爱就会有意义，有意义就有希望。一句话，这一切的根本就是要有存在。面对人生的存在，阳光是不会生锈的。而且，阳光是有味道的，只要你用心去闻，阳光随时都会芳香沁心。

在思绪悠远中，这长牙的痛，似乎也轻松了许多。哎，看来长牙的痛，远没有成长的疼痛厉害和凶险呀！人生中途的风雨，的确是有很多。爱的缺失会疼痛，生活无保障会疼痛，失去亲人会疼痛，失去友情会疼痛，无学可上会疼痛，失去工作会疼痛，得不到理解会疼痛，理想和愿景没有实现也会疼痛。但我认为，一切的疼痛，都超不过失去自我、失去梦想、失去努力目标、失去自信的疼痛厉害和危险。

守望梦想、珍惜生命、发现意义、体现价值，我想，这是有效医治和抑制“成长疼痛”的良方。

“成长疼痛”，在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遇见，不同的只在于引发的事件不同，发作后疼痛的程度不同，个人对待的态度不同，治疗康复的时间不同。但是，只要认识到人生必然有成长的疼痛出现。那么，就不会太惊慌。知道了成长的疼痛病，自己就可以有效治愈。这样我们每个人就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成长苦痛了。当然，最好是能够及早预防成长疼痛病的引发。即使不小心出现了，也要争取积极的治疗。因为，生命具有唯一性，失而不可复得。人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不小心或轻率地丢失了自己或他人的生命。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是五颜六色的精彩，每个人对他人都有价值。所以，无论是挫折疼痛，还是困惑疼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好好爱自己，好好体味父母给了自己生命的那份情意和高贵与伟大，好好享受生命的醇香。在自己的一生中，不怕自己不被别人爱，怕的是自己不爱自己！如果每天把孤寂和愁苦放在自己的微笑里，并通过自己的努力，把微笑带给每一人，让每个人的成长疼痛都消失在轻盈的微笑中，消失在勇敢面对中，消失在耐得住寂寞的坚毅执着奋斗中。那么，不仅可以减少自己的疼痛感，而且还会发现意义。

成长的疼痛不可怕，就像新的尽头牙生长一样，破壳而出时的那点疼痛一定会是短暂的。也只有当自己经历了这样的痛的炼狱之后，才会获得终生强有力的咀嚼能力。我想，人生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只要不缺失好好爱自己的心灵和勇敢拼搏的坚毅精神。

当我想到无论是对大豆和鸡腿的咀嚼，还是获得米饭和菜根的香，都需要我那可爱而即将生出的尽头牙时，我就默默地祈祷起来了：我愿我的“尽头牙”呀，早早地长出！

一阵风正好轻抚过我的脸颊。

2005年3月22日，晨早餐时，觉得自己右侧牙尽头的牙龈有些不适，继而想起了我的一些学生的成长孤寂和迷茫苦痛，故而以散文的方式创成此文，以求对他们的成长给予一定的帮助。当然，我的尽头牙是早已经长过了。不仅如此，现在是到了快要掉牙的年龄了。人生易过啊。百之识于北京望尘园。

2012年9月又悟一语：岁月不经折!将此送给新入学的硕士生——丁香花。

【注释】

[1]尽头牙，即医学上称的“智齿”牙，又叫“第三磨牙”“阻生牙”，它是人口腔里生出的最晚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