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春天,总是在人们企盼的雨中悄然而至的。
春江水暖鸭先知。村里有条小河。春风轻轻吹来时,它在暖洋洋的太阳的笑脸下,绽开封了一冬的河面,鸭子迈着双脚,伸着扁圆的长嘴,“嘎嘎嘎”地扯着破嗓子,呼朋引伴,迫不及待地跳进了河,一会儿钻进水里洗下冷水澡,一会儿扑腾着身躯游玩,一会儿又拍打着翅膀,引吭高歌迎春曲。桃花泛起片片醉人的红晕,心头荡漾墨绿色的涟漪,让我忍不住伏下身去,呼吸着她的气息,亲吻着她的肌肤,感受着她的柔美,尽情地挥洒着那碧绿的情愫。
残雪消融,星星点点的小草,在和风中钻出变酥变软的泥土,抖落一身的沙砾,嫩嫩的,绿绿的,开始用心歌唱。一个个绿色的音符,播撒在田野、沟壑和农家的土墙边。正是这个时候,我对古诗中描绘的“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梦幻般景象,才有真实而深切的感受。
绵绵春雨,小草悠悠泛青,河边的杨柳,便在春风中裁出了满树的嫩芽,绿绿的,软软的,像刚出壳的雏鸟,稚气可爱。孩童们忍不住折一条细枝,轻轻拧动,使嫩皮成筒状完整地剥离下来,一支简陋的柳笛就此做成。柳笛上带着久违的嫩叶,吹出来的声音虽单调难听,却并不妨碍春天带给他们的喜悦。
而荠菜已经绿意盎然。它们带着田野的气息,那湿淋淋的鲜活,成为我的家乡那独特的风景。杏花开得正艳,一簇簇,一朵朵,绚烂多姿,脉脉含情。蜂蝶们忙碌着,仿佛这个世界完全属于它们。
一场春雨一场暖,春雨驱散着寒冷的阴霾,迎来明媚的阳光。那粉红色的花朵,映红了家乡的蓝天,映红了家乡的田野,也映红了乡亲们的笑脸。傲霜斗雪的梅花、独领风骚的迎春花、微笑的紫丁香,赶场般展示着春天的瑰丽,把家乡打扮得花枝招展,春意盎然。
叽叽喳喳的麻雀欢快地掠过小河,北归的鸟儿们结伴而来,栖息在村头的大树上,欢快地叫着唱着,一展自己美妙的歌喉。画眉玲珑乖巧,唱起歌来也委婉动听,白头翁的长喙好像一柄黑管,吹出的调子总是舒缓悠扬;黄鹂的歌喉清脆悦耳,犹如家乡的小溪声;音域宽厚的布谷鸟,好似磁性的男高音歌唱家,它一开口,铜管般的嗓音便在村庄上空回荡,让乡亲们既嫌吵闹,又有些爱意。
村里的孩子们也活跃起来,他们带着自制的或从集市上买来的风筝,趁东风放起来。那些“蜈蚣”“蝴蝶”“兔子”,在天空中摇曳着长长的尾巴,晃晃悠悠,忽高忽低,忽疾忽徐,好不自在。春天风大尘多,但丝毫影响不了他们玩的兴致。文静一些的女孩子,则相互结伴提着竹篮去田边地头,挖鲜嫩的荠菜、马兰头。挖着挖着,便坐在地上,你拍一我拍一地玩起来了,她们的身边和头顶上,是清清的水和蓝蓝的天。
从气象意义上说,家乡的春天当从惊蛰始。“蛰”是“藏”之意,“惊蛰”意为春雷惊醒蛰伏于地下冬眠的昆虫。“惊蛰”一般在公历3月5日或6日到来,时逢数九寒天中的“九尽”。古人将惊蛰分为3候:“一候桃始华,二候仓庚(黄鹂)鸣;三候鹰化鸠。”意思是说桃花已红,如霞似锦;黄鹂鸟开始鸣叫;天空中已不见雄鹰的踪迹,只能听见斑鸠在鸣叫。惊蛰一过,进入春耕季节,耕田育秧,农家开始了新一年的忙碌。让我懂得:什么叫“满园春色关不住”,让我知道:一年之计在于春的时不待我!
田野上,掀开了雪被的麦苗,睁开了睡意蒙眬的眼睛,腼腆地接受着春风和阳光的轻抚,那绿油油的生机和春天一起,鼓舞得人心潮澎湃。此时从田垄走过,浓郁的清新之气,沁袭到了我心灵的深处。
夜里落了一场春雨,第二天仍没放晴,空气变得和脚下的土地一样湿润。刚刚萌芽的枝头滴答着雨珠,灰云低垂的天空,不时有一条亮亮的雨丝落下,却不会打湿衣服。燕子正忙着捕食空中的飞虫。它们在街巷、菜园和村边的上空,时而高飞,时而俯冲。从人们脸前一掠而过,那姿态,就像灰色天幕上飞动着一把把张开着的剪刀。
春风的轻柔,春雨的细密,春阳的温暖,春花的香艳,这一切构造了播种希望的春天。春天正是万物复苏、梦想萌发的时刻,她正是放飞风筝,让心灵跃动的时节;春天是舒展筋骨,踢球踏青的豪放;春天是孩子们嬉戏的热闹;春天是播种一粒希望的种子,就会畅想着秋收万颗子的感动。春,她让你盼望,让你惊讶,让你欣喜,让你不敢懈怠,让你张开双臂大干一场,让你觉得春意正闹!春天,那嫩嫩的小芽,那柔柔的暖风,那暖暖的春光,那酽酽的绿水,那草遥看近看却无的耐人寻味,演绎着神奇的春之韵。
女人是河边的常客,或洗菜或浣衣。她们用脸盆、荆篮把家人换下来的衣服装来,挽起裤脚,拣一块石头坐下,白白脚丫踩进水里,时而搓揉,时而棒槌捶打着放过肥皂或洗衣粉的衣服,“哐哐”作响,间或站起身“啪啪”抖动洗净的衣服,手不停忙着,并不耽误相互聊天,不知说到什么开心事,众人扬起一阵大笑。忽然,我看见一个撩起河水泼向另一个,那一个笑得浑身乱颤,或回击或躲闪,招引得远处洗衣者停住手,向这里笑看。
在田里干活的男人收工了,到河边来洗去汗渍和尘土,看到嫂子辈的女人在专心洗衣,悄悄捡一块石头,丢向她旁边的水中,“嗵”地溅起一朵水花,女人着实吓了一大跳,回过身来冲着那男人,就是一阵笑骂。
一曲春歌在此时传唱,一弦春曲在此刻拨响,一首春颂在此时激荡,一年的希望在此时绽放。迈进春天的门槛,我们感受到春的妩媚与爱抚,心里荡漾着爱的涟漪,吐纳的是春光,赏阅的是春色,蓄盈在心的是浓浓的春意……家乡的早春使我沉醉痴迷,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俏丽可爱,风情万种……
我为家乡点个赞,因为这不仅仅牵动我那浓浓的乡愁,也令我回想起那童年的美好时光。就在这美好的春天里,我多么想回归家乡,自由自在地,漫步家乡春天的角角落落,去聆听林中鸟鸣啾啾,或者村舍里传来的那鸡鸣犬吠,或是去欣赏河村田野,春日那宁静闲适的自然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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