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笆墙的影子

初夏时节，我回到了家乡。在田埂上走走，到乡邻家看看，不知怎的，我想起了篱笆，高兴地哼起了那首《篱笆墙的影子》的歌。

过去，我们农家的菜园、小院，往往靠近田头、路边，常有鸡、鸭、猪、牛、羊等不懂事者，前来滋扰。为了防止它们的破坏，家乡人便小心地给菜园、小院打上了篱笆。他们先把园地四周的泥用水和成围堑，然后将棉花秆、玉米秸或树枝等密密地排着插在围堑上，一边插一边用木棍、草绳等，将篱笆拦腰固定。用青竹、芦苇和玉米秸等夹起的篱笆，显得挺拔、雅观；用农家人精心修剪过的杂枝乱杈打起的篱笆，也十分紧密、牢固。也有种上排低矮的木槿树丛，然后修剪而成的木槿篱笆，排列整齐。

“篱落疏疏一柽深”。放眼望去，这些稀疏的篱笆、幽深的小路、燎绿的禾苗、错落的人家，质朴地勾画出我们江南乡村那特有的景象。

家乡人的篱笆园内，一般种着葱、蒜、黄瓜、西红柿家常调味小菜，由于农家人的悉心照看，一年四季总是充满着勃勃生机。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比一人高一点的篱笆。春日，篙笆上爬满豆秧瓜蔓，把篱笆染得浓绿一片。夏天，缤纷多姿的扁豆花、丝瓜花、黄瓜花和缠绕其间的几支粉红色的牵牛花及不知名的小花，常常把篱笆装扮得一片灿烂，随便掀开哪片绿叶，都能看到一串正茁壮成长的果实笑藏在里边。秋季，那成熟的累累果实，常把篱笆压得弯弯，还有篱笆边上几株开着铜钱似的菊花和紫红的鸡冠花，在明朗温暖的秋阳下，也愈加明丽斑斓了。只有到了冬天，篱笆才再显露真容，舒爽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里面那些越冬的蔬菜。

那时，我还小，我们这些小孩子们最爱以篱笆作乐土了，女孩子爱到篱笆上摘花戴，男孩子爱到篱笆上捉虫子玩，调皮的孩子则爱到篱笆上摘嫩黄瓜吃……

乡村民风淳朴，许多人家的院墙也是用篱笆围起来的。尽管篱笆遮掩不住庭院即景，但篱笆墙内却荡漾着乡村人的一片温馨。不过，尽管那时村里人家的篱笆墙门都是虚掩着的，但我从来也没有听到过有失窃的，因为那时的乡风之淳朴，委实不虚。同时，每逢晨曦初露或日薄西山闲来无事时，家乡人就透过稀疏的篱笆和四邻谈笑风生或独自眺望远方，篱笆墙外一望无际的田野，此时如一幅五彩斑斓的画卷，在乡村人的目光里尽情舒展着……

虽然，那平凡的篱笆挡不住冬季寒冷的朔风，但那篱笆上曾经的红花绿叶，篱笆外悄然而变的四时野景，已早在我的家乡人的心田里筑起一片灿烂的风光了。因此，家乡人不论上街去市，还是走亲访友，即使旅途再远，或是去异国他乡，只要想起自家的篱笆墙和篱笆墙里的小园，心里便倍感温暖和亲切……

多少年过去了，我家乡的河不再是那条河，房也不再是那座房，但那篱笆墙的影子，却始终未曾消失，那墙的上边，爬满了这些年来春风夏雨的印迹和秋收冬藏的果实。

现在，家乡人自由耕作的土地多了，已是不再满足于篱笆墙内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了，人们纷纷用新科技筑起了一方方致富大园。偶尔坐车经过乡村，看着从车窗旁一闪而过的仅存的一小片一小片篱笆墙，作为一个曾经和篱笆园内的庄稼、小树一块儿成长起来的乡村人，平日梦里醒里欲近而难得的诸多和篱笆相关的童年与往事，便逐渐在脑中漫溢，清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