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滚滚红尘,人当其中,难寻一份清纯与宁静。也许是这个原因吧,我平生酷喜山川之游,在与山的不断亲近中,似乎触摸到了它跳动的脉搏,从它那亘古荒朴的心脏深处,似乎汲取到一股不断悸动着的、撼人心魄的原始力量。
难忘那次登华山,曲曲折折、跌跌绊绊地跋涉了许久,总以为一半的路程已经走完。我实在没有想到,突然间出现了个面圆凸高的石壁,立于路口的显著位置,石壁上赫然三个红漆大宇:回心石。我询问他人,才知道从这里往后的路,更加险峻难走。看米,这是华山对游人的善意劝阻和告诫:前路险要,赶紧回头!果然,就有不少人在踌躇着商量之后,于此折身而踏上了返归路。更多的人则是回心石前不回心,喘口气,咬咬牙又继续前行——其实从这里,才算真正开始了华山之行。
华山五峰,峰峰险象环生,奇景迭现。真可谓是,古柏交柯,奇峰罗立,巨石嶙峋,重峦叠峰,山路斗折,人如虫蚁。那高陡如立的石阶云梯,像一线羊肠挂悬于山缝之中,远远望去,石蹬上的每一个人,都像是站在另外一个人的肩膀上。那凿刻在90度峭壁上的长空栈道,只是一根闪着寒光的铁链和一些浅浅的、凿成半月牙形的“脚踏窝儿”,看一眼都让人两目发眩、胆战心惊。更由那突凸与悬崖绝壁之外的“鹞子翻身”,要通过它,还得有超于常人的勇气和信心,那是极少数人才能到达的地方。当那些不肯善罢甘休的人们,手攀铁链,脚趾头死命地扣踩着峭壁上的月牙形踏坑,越过栈道,仰面弯身,甚至头脚倒置地翻过陡崖,小心翼翼而又顽强不屈地征服了一处处天险后,便进入了一个新的不可言喻的境界。
立于山巅,仰面大穹,悠然感受到了一种辽远而神秘的人生意趣。在博大深邃的宇宙面前,我才觉心旷神怡,俗念顿消。人在刹那间,仿佛窥视到了华山寂寞而倔强的灵魂,领悟了它的内在蕴含。于是,在与山,与天、与整个大自然的交融中,人的心灵得到了陶冶净化,变得崇高而宁静。
此时回想来路,那巨大的“回心石”壁,难道不也是对人的一种警示与考验?
华山归来,受到“华山险而泰山雄”的诱惑,又寻找机会去登泰山。说不清为什么,泰山在我的心中留下最强烈印象不是十八盘、南天门,也不是玉皇顶,而是那些“挑山人”!
在游人与挑工相杂而行的崎岖山路上,常出现奇特而鲜明的对比:轻身空手的游人,三步一停,五步一歇,个个气喘如牛,而担担的挑工,却一步一步走到了游人的前头,踏着云梯上云峰,直使游客们发出戏谑的自嘲和由衷的赞叹。
挑工竹制的扁担横在右肩,一根差不多长的木棍搁在左肩,压在扁担下,向前伸出,与扁担成丁字状,左小肩搭在木棍上——想必是用来平衡双肩重量的吧。这种借力的方法,我是第一次见到。走近了,走近了,是一位30来岁的壮汉,有着岩石一般的崚嶒骨架,挑的是粮食、水果、青菜。蓝布的坎肩为汗浸透,低着头鼓着劲,额角、脖颈、胳膊皆毕露着青筋。挑工把担子放下,抽出木棍,一头杵在地上,一头顶着扁担,那高度,正好供他可以半站着歇息,不用大幅度弯腰。没有多大本事的他,就到了这山上当挑山夫了,每天能够挣到几十元辛苦钱,日子越来越好过了。
此时此地,谁能说,泰山挑工只不过是泰山一景?谁又能不说,泰山挑工恰恰正体现了人生之途的一道真正风景?
挑工们那黔黑油亮的脊梁、肌腱突起的胳膊,淌满汗水的脸膛,还有那根弯成了弓样的扁担,都给我一种深深的震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挑工们就这样肩挑重担,艰难而乐观地行走在山的怀抱之中。路再长,长不过他们的脚板;山再高,高不过他们的身影。他们用自己的脊梁和双肩,担挑起泰山那涌动勃发的沉沉的生命!
在我的眼里,这些非凡而默默无闻的挑山工,与青山同在,他们是山的精灵与化身,他们挑山人,更是征山人!
看山,登山,思山,由此而逐渐认识了山、敬重了山、热爱了山。回回面对青山,我总要惊诧于它对烦嚣尘世的沉默岿然,那种以不变观万变。
在不变中,求真求变的神态,令我钦佩。不是吗?雾霭聚散飘忽,无碍青山常在:白云时卷时舒,难扰青山宁静。只有在青山的怀抱中,在山峦延伸的最深处,人才能找回心灵深处久已失落的那份安详,那份温情。
青山以它的平凡塑造着伟大,用无言包容着有情人。人常说,高危者易脆易折,独青山不然,它峭拔于凌空,却扎根于大地,粗狂静默,从不随尘世的喧嚣而翩跹,它的精神荡涤着世人琐屑的私欲,鼓动着人们广阔的胸襟。我愿自己的一生,都能和青山结缘,做一个像山一般宽容和敦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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