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宗颐
片云洗空鸟飞波,轻舟往返如投梭。
缺月于人疑旧识,两山影动烟相磨。
江边渔火闪星点,羸牛拥鼻卧重坡。
我行何止半天下,十方水宿常结荷。
此间溟海兼天净,无风水面亦翻涡。
屯门自映浪花没,苍苍寒渚耿秋河。
鱼市张灯归意动,焚香微闻多伽罗。
榜人为我鼓双桨,弯腰容与犹半驼。
山林皋壤有至乐,浮生退食异委蛇。
竚看奔车似走马,机心幸已忘臼窠。
野草无名时对我,显真那复问谁何?
独言独笑来还去,寒山相见定呵呵。
这首七言古体主要记叙了诗人至青山禅院访山僧不遇后,归途中所见景致与感悟,采取移步换景之法,随船行水上,一路写将去。访人不遇,诗人并未失落,归舟始发,先沉浸在周围曼妙之景色中。晚空如洗,飞鸟掠波,明月在天,两岸青山如黛,水雾萦绕,岸边渔火闪烁,老牛懒卧山坡,一切如此清新淳朴,散发着田园生活的迷人气息。
船继续前行,眼前一片开阔的水域令人惊奇,诗人遍游天下,也常在水上行走,所见都不如这片河水奇特,不但清净澄澈,还无风自动,泛起漩涡。屯门位于香港新界,诗人此时正在屯门河上行船,既曰“寒渚”,则时在秋冬之季,河水渊澄,有如天上银河。
游览至此,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河上的鱼市都已张灯,诗人这才意识到时间不早,产生了归意。不觉间,船上的焚香飘了过来,触动观景人将视线由远处拉近,打量鼓动双桨的船夫,原来是弯腰尚可而背已半驼。
此番访僧不遇,归途所见却大有收获,山林之下的生活远离了世俗扰攘和斗争,保持着天然的清净纯朴,让人烦恼尽去,心灵轻松和自由了不少。此等乐趣只好自知,不足与人道也,诗人留下了一个独言独笑的身影,或许他日再上寒山,可将此间心境与故人相视一笑。
选堂先生诗作境界高妙,体廓浑然,语言虬古,不愧为近代以来诗国罕见的斫轮老手。(刘青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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