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河边走,越想越有气:我到底算个啥东西?
这个问题本来没啥悬念,老杜是个独臂男人,下岗工人,养育着两个大学生的父亲。可童老板一声呵斥:你算啥东西?这个“?”钩得很尖锐很透骨,让老杜彻底崩溃了。他索性坐在河岸上,狠狠地砸石头,声音好像:你算啥东西?你算啥东西……老杜啐出一口,感觉像吐在童老板的脸上了,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老杜遭到呵斥是在半个小时前。那是一处植树现场,老杜犹豫了好半天,把童老板拉到一边,轻声说:“这黄杨木和青杠树珍贵倒是珍贵,但不适合在这里生长,栽不活。”童老板怔了怔:“难道我没你懂得多?”老杜哑然了。
老杜原是一家国有企业的工人,下岗后给人开过车,一次车祸中丢了左臂;伤好后,他日子过得越发困窘,因为有两个孩子读大学。他多次找到童老板,便获得这么一个“监工”的角色。
童老板是老杜的表弟,眼下中标“大树进城”的工程。黄杨木啊,青杠树啊,桂花树啊……有的一棵要花费几万,甚至几十万,从高山上运进城来。童老板是个威风八面的人物,会容忍老杜的不识时务?他当然要发怒。可问题是老杜不识相,虽然已是面红耳赤,依然不闭嘴:“黄杨木适合在我们老家生长,海拔一千多米的地方。这里海拔只有四百多米吧?”
老杜还没说完,童老板火冒三丈:“你懂啥叫海拔?海拔,海拔,你能把海拔上来?”
老杜的脖子鼓啊鼓:“我认为你这不是在栽树,是栽柴。”
童老板怒不可遏:“你说我是在栽柴?你算啥东西?”
老杜忽然举起右臂,攥着拳头,朝前捣三下:“栽柴!栽柴!栽柴!”
童老板见老杜要吃人的样子,立即摸出一张领条:“给我领钱去。”童老板愤然而去。老杜砸砸脑袋,拿着纸条怏怏地走了。
老杜攥着纸条到了河边,只好砸着卵石出出气。肚里的怒气还没排完,他一甩独臂又走了。
老杜到了一家单位的办公室,见一位戴眼镜的领导在批阅文件。老杜取出领条,说是来给童老板领款的。负责人立即叫来一个妇人,给老杜取出五千块钱。钱到手了,可老杜双脚像长了根,他把独臂背在身后,一脸微笑,说童老板移栽的黄杨木和青杠树不适合在这里生长,主要是海拔太低。
负责人推推眼镜:“你是技术员?”
老杜脸红了,说他不是技术员。
领导说:“谢谢你的建议,我们会考虑的。”
老杜还是不走,说一棵大树比他还值钱,栽死了多可惜……
领导脸色不好看了:“你还有事吗?”
老杜的眼睛凸了出来:“我看这不是在栽树,是栽柴。”
负责人猛地站起来:“我有急事要办。请你出去。”
老杜攥着拳头,朝前捣三下:“你算啥东西?”老杜转身便走。
领导在办公室里喊:“你骂谁?你怎么骂人呢?”
老杜早已出了办公室。
傍晚,老杜回到童老板的办公室,想振作一下,身子不听话,佝偻着。
童老板一脸愤怒:“你在领导办公室里说啥了?”
老杜说:“我啥也没说。”
童老板把手机朝桌上一砸:“领导询问你神经是不是有问题。”
老杜额上的青筋蹦跳起来,把一沓厚厚的人民币丢在童老板面前,然后又扯出一张放在上面:“是钱的‘神经’有问题。”
童老板喘着粗气,数了数钱丢进了皮包里。
老杜喊:“表弟,你再数数。”
童老板又把钱拿出来数了数:“五千。”
老杜举起右臂:“表弟,你还数一数。”
童老板大怒:“你神经真有问题了?”
老杜举起右臂,攥着拳头,朝前捣三下:“你算啥东西?”
童老板再数一遍,多了一百元。他脸若猪肝,扯出一张钞票丢给老杜,并塞给老杜一张纸条,说:“你这人怎么了?五十多岁了还像个五岁的小孩。快去广告公司制作几块宣传牌,明天有记者和领导来检查。我给你加班费。”
老杜定睛一看,纸上写着:植树造林,美化昆西;栽一棵树,种一枝花,世界更美好……
老杜一甩独臂,走了。
第二天,昆西新城的公园里竖起几块高大雄伟的宣传牌,其中一块闪着红色的光芒:植树造柴,美化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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