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快落山的时候,乔支书从县里开会回来。
乔支书前脚刚进门,村里的民兵营长杨红旗后脚就跟了进来。杨红旗说:“乔支书,你到县里开三干会走的那天晚上,你办公桌上的抽屉被人撬了……经我们调查,是村里的富农分子二骡子干的……”
乔支书不急,一边洗脸一边饶有兴致看着杨红旗说:“哦?你说说,二骡子为啥撬我的抽屉?”
杨红旗说:“乔支书你忘了?县里的砖瓦厂不是要在咱村招工的吗?富农也要,说是团结的对象,可砖瓦厂必须要盖了大队公章的证明材料才肯接收。据二骡子交代,他也很想去砖瓦厂当个工人,他去找过你,不巧你开会去了县里。这小子胆大包天,就摸黑溜进你的办公室,撬开抽屉,擅自盖了公章……”
乔支书抬手拧着下巴颏,说:“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杨红旗拍了拍胸脯,以胜利者的姿态说:“嘿嘿,孙猴子还能逃脱如来佛的掌心?我已经派民兵把他关押在大队的旧仓库里,就等支书你回来,送他到县里的劳改队……”
“胡闹!”乔支书突然黑了脸,莫名其妙地喝一声。杨红旗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着乔支书。乔支书说:“办公桌的抽屉是我自己撬开的,与二骡子无关……”
杨红旗小声嘟哝:“可是……二骡子他都承认了呀,乔支书。”
“承认个屁!还不是被你逼得?”乔支书两眼一瞪,“你的手腕我能不知?哑巴见了你,都得乖乖喊你一声爹。不是吗?”
杨红旗不敢吭声了。乔支书说得对,杨红旗自从当上民兵营长后,他的人生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始终坚信,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温良恭俭让,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哩!所以在审问二骡子时,他毫不手软,几个回合,便让那小子哭爹喊娘,领教了他的厉害……
乔支书接着说:“我到县里开会的那天早上,二骡子找到我,求我给他盖个公章。去了办公室,却发现丢了抽屉的钥匙,于是我就撬开了抽屉。等我回家收拾东西时,发现钥匙丢在了去厕所的路上……唉,这件事说起来我也有责任,我本该交代一下的……”
杨红旗一脸惶恐地说:“是我错了,我不该乱抓人的。乔支书,那现在该咋办?”
“还能咋办?”乔支书摆摆手,“你去把人放了吧。”
杨红旗转身要走,乔支书又叫住了他。乔支书取出纸和笔,刷刷刷,写下几行字,叠好,交给杨红旗说:“你不分青红皂白擅自抓人,本该给你个处分。念你尚不知情,我放你一马,就罚你明天一早陪二骡子去一趟县砖瓦厂。顺便,你把这封信交给厂长,也算是将功补过吧……杨红旗,你记住了,时时刻刻算计着把别人往绝路上逼的人,他已经站在了悬崖边儿上……”
杨红旗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杨红旗赶紧接过信,低着头,一溜烟似地出了乔支书家的门。
夜晚。
山村寂静。
乔支书靠在被子上,一边抽烟一边看老婆给他洗衣服。老婆取下乔支书裤腰上的那串钥匙,突然想起白天发生的事,便下意识地拎了起来,就着灯光仔细看,越看越觉得蹊跷。老婆说:“老乔,不对呀,这串钥匙的绳子是牛皮做的,没有断开过呀……那天,你咋就丢在了去厕所的路上?”
乔支书一个激灵坐起来,狠狠地瞪一眼老婆说:“妇道人家,没用的话,以后少说!”
窗外,半个月亮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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