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鹏飞逸事胡文炜

第36章　寿鹏飞逸事胡文炜

在红学界，寿鹏飞的知名度很高，但他的生平却鲜为人知。《红楼梦大辞典》的介绍是：“寿鹏飞，字榘林，浙江会稽人，生卒年代不详，大抵与蔡元培同先后，是索隐派红学家的代表人物之一。其《红楼梦本事辨证》于民国16年（1927）由商务印书馆印行，中有蔡元培1926年所作序。”《红楼》杂志2005年第一期的《论红学是观念学》一文，在介绍其他红学人物时都有生卒年，对寿鹏飞未注明生卒。

其实，寿鹏飞是一个非常有特色、有趣味的人。受过初中教育以上的人都熟悉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知道鲁迅有一位塾师名寿镜吾。而寿鹏飞正是寿镜吾的儿子。

寿鹏飞（洙邻）获清光绪甲辰朝考“一等第一名”。图为近年从诸暨同山、墨城坞征集的寿氏“朝元”匾

（石裕堂藏）

寿镜吾生于1849年，20岁中秀才，他认为时值乱世，不可出头露面与当局合污，便不再继续应试，且竭力反对子女当官。他秉性刚直倔强，甚至有点古怪，例如其妻为他洗净蚊帐挂好，他因事先未知，便又重新取下，在地上踏脏后再挂上去。他儿子离家赴考，他骂不解恨，又写了一状纸，到土地庙烧给土地公公，控告儿子忤逆。作为三味书屋主人，直到77岁时还收徒教书，1930年82岁时去世。生有二子一女，长子寿鹏更，字涧邻（1871-1937），以教书、行医为生，义务参与地方志编修工作；次子就是寿鹏飞。

寿鹏飞，谱名祖泗，字洙邻，1873年生，1891年考中秀才，名列全县第一。因其父反对再试，便协助教书并管理私塾，故也是鲁迅的塾师。由于寿镜吾不喜八股文，所以凡学八股，总由寿鹏飞来教。寿鹏飞虽教八股，但比较灵活，在他的影响下，鲁迅开始记日记，写诗，并阅读课外书，如《明季稗史》等野史就是寿鹏飞借给他的。

寿洙邻夫人曾玉棠

长年在家塾中，寿鹏飞自感才华不得发挥，1903年到省城杭州，以廪生考取优贡，即非正科年份的选拔特考。次年逢慈禧七十寿诞，朝廷决定在京城保和殿举行全国优贡会考，寿镜吾为阻止儿子参考，将寿鹏飞关在家中楼上，每天由人送饭。经母亲支持，寿鹏飞从窗口攀绳而下，逃离家庭，进京赴考。结果取为“甲辰科朝考一等第一名”，获“朝元”称号，与状元差不多，很不容易，因不是进士会考，故称朝元。不久任吉林农安县知县。到农安就任后，寿鹏飞派人送银给父，其父寿镜吾却予以退回，他仍不满儿子走科举之路，因而寿鹏飞回乡省亲时常住到绍兴三江镇上的岳丈家中。寿鹏飞在农安时颇有政绩，还被派遣到日本北海道考察。他的实业救国志向被湘人熊希龄所看重。民国后熊出任热河都统，寿调任热河行政公署秘书长。1913年熊任内阁总理，寿被委任为山东盐运使。因熊不满袁世凯所为，五个月后辞职，寿鹏飞也去职，自到东北购北大荒地数千亩，用于种植、开矿。以后到北京，购入清代贝子将军府署，并再进政界，任平政院首席书记官。1919年的五四运动中，爱国青年遭军阀逮捕，寿鹏飞积极参与搭救。

1928年，平政院解散，寿鹏飞脱离政界，潜心著述，出版了多种著作。1937年，日寇侵占华北，成立伪“华北自治政务委员会”，欲邀寿出任组织委员，为寿所拒绝。但他关心社会公益，参与熊希龄的孤儿抚养与教育事业。1949年后，他将占地宏广的宅子献给政府，另在前门绒线胡同找一住所，政府奖以八千匹龙头细布。50年代红学批判运动中，寿鹏飞也予关注，他认为索隐派也未曾把《红楼梦》视为曹雪芹的自传。1961年初寿鹏飞患感冒，他只信中医，不吃西药不住院，导致感染，不到一个月去世，时年88岁。

在农安任知县时，寿鹏飞著有《农安县志》、《农安县政治报告书》及《调查日本北海道拓殖报告书》。在热河任上，写了《热河改建行省建议及建筑京热铁路建议书》，此建议后得实行。在平政院时，写了著名的《红楼梦本事辨证》，为蔡元培所看重。离开政界后，写了《历代长城考》、《方志通义》，均被学界所重视。此外，还著有《易县志》、《东北水道源流考》及诗词、笔记等文稿。

在北京时，寿鹏飞与不少要人过往，有李根源、齐白石、蔡元培、陈半丁等，特别是与鲁迅、周作人常有来往。他见了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甚为钦佩，并以“钝拙”的化名指出书中一处地名差错，鲁迅即予更正，却不知“钝拙”就是当年的塾师，故谓“钝拙未尝一面，而贻书匡正”，“尤感于心”。1926年，鲁迅为被免除教育部佥事职一事，向平政院上诉，寿鹏飞作为首席书记官，全力加以支持，最后平政院判决恢复鲁迅的职务。1936年鲁迅去世，寿鹏飞撰挽联：“桃李满门墙，雪中独傲梅花瘦；文章在天壤，云外时闻木樨香。”寿鹏飞生有二子：长子寿积明居绍兴，侍奉祖父寿镜吾，曾任绍兴中国银行行长。解放后任中国人民银行绍兴支行副行长。解放初，寿积明即将三味书屋捐献给政府，作为纪念鲁迅之处。1961年，又动员母亲将父亲在绍兴遗稿捐赠给绍兴鲁迅纪念馆。次子寿羲民，毕业于复旦大学，曾任职外交部与厦门大学教授，妻马仰班是经济学家马寅初之女，因此寿鹏飞与马寅初还是儿女亲家。解放初，马寅初夫人张桂君还在寿家居住了一段时间。

寿鹏飞留下的著作虽多，但大多鲜为人知，有的未曾出版过，因此，最为人所熟知，并较易获见的，还是他的红学著作《红楼梦本事辨证》。

［作者简介］

胡文炜（1950-），浙江绍兴人。绍兴市越文化研究会会员，地方文史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