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为我戒烟

在记忆的履历上，父亲和烟，一如仙人和雾，原是不可分割的画面。不论是睡前饭后，而或案前人中，父亲悠然地点上一支香烟，烟雾氤氲，将稳重和潇洒，缀满所有的情节，洒满所有的岁月。

而就在我上中专的那年暑假，却发现父亲在戒烟。当我走进父亲的办公室，竟然在墙壁上，在窗棂旁赫然用粉笔写着大字，“戒烟！戒烟！”沉重的笔迹，加上沉沉的感叹号，是宣言，更是带着血泪的诀别书，父亲要戒烟，是在割舍他生命中的至爱。

我惊奇地问父亲，为什么要戒呢？“我身体不好，吸烟没好处，又不卫生，”父亲说。眼前的父亲，已经显得那样沧桑。不知什么时候，他那原本英俊的脸庞，已悄然布上了皱纹，额前垂下几丝白发。我呆呆地站着，父亲转身为我倒茶，躬身弯腰之时，让我看见了父亲那洗得发白的裤管上，竟有一个小小的补丁，补丁很小，却在向我无声地倾诉，倾诉着父亲的艰辛。为了送我上学，父亲曾卖掉了心爱的摩托车，穿上了带有小补丁的衣服，如今，连他最不能离开的烟，也要舍弃。

“抽一支吧，就抽一支，都这把年纪了，何必呢？”父亲的同事总是这样引诱，那热乎劲儿无异于街上卖膏药的商贩。“不！坚决不吸，我戒烟就要戒到底！”父亲坚定地拂了拂头发，眼睛游离在同事手中那诱人的纸棍上，父样笑着，内心一定在痛苦地呻吟。

家里，母亲为父亲备了很多零食，母亲说，每到夜里，父亲总是失眠，无数次拿起烟嗅了又嗅，又无数次痛苦地扔掉，实在没办法了，就只好吃一点零食来分散注意力。那些日子，父亲瘦了好几斤，烟瘾来的时候，父亲就让母亲在旁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说这样的话：“一盒烟，你的儿子就能在学校里吃一顿饭，一条烟，你的儿子就能买一套衣服！无数条烟，就是你儿子的学费！”我不知道父亲经历了多少个那样的夜晚，也不知道母亲在旁边重复着说这样的话时候，是否噙着泪水，母亲在给我讲述的时候，我和母亲，都禁不住潸然泪下。

如今我有了工作，家境稍比过去宽裕，我深知父亲对烟的那份情愫，总会买几包好烟放在父亲的案头。看着已戒烟的父亲，偶尔点上一支，动作娴熟地吐出一串烟圈，一种深沉的爱意，便会随着那烟雾袅袅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