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里的小方桌

也许是因为相差五岁，姐姐对我和妹妹一直很照顾。在我们心里，姐姐是半个母亲。

我陪着姐姐做作业，总是拿着她的书问东问西，姐姐从来不凶我，最多是烦了不理我。她经常给我讲学校里好玩的事，有时候也讲坐在她后边的男孩子。他们是一对表兄弟，个子高大，那个表哥的父亲是学校的老师，所以这对表兄弟在学校很引人注目，相貌也好。表哥的成绩非常好，而表弟的家在另外一个镇的边上，所以具备了我们这个偏僻地方的男孩所没有的大方和见识。有这样的同学，姐姐感到很开心，我也就跟着很高兴了。

小方桌成为我的专用桌时，花样就多了起来。

抓石子。很用心地到山上捡大小均匀的小石头，磨光滑，然后和姐姐妹妹比赛抓石子，花样很多。

五颗小石子，一起抛上去，飞快地用手背接，接得多算赢。还有连贯的技巧，刚刚那种叫“秤斤”；抓着四颗，抛起一颗，食指同时在桌上刮一下，接住它，叫“瓜子”；五颗握着抛起，手掌下部飞快地在桌上刮一下，接住下落的石子，叫“土钵”。抛一颗抓一颗是基本功，然后是抛一颗抓两颗，接着是抛一颗抓三颗，最后是抛一颗抓四颗。这是一个流程。接着进入第二关，握四颗抛一颗，抛的同时把四颗埋在桌上，然后再抛那颗，同时抓起埋着的四颗。

“放羊屎”是把五颗石子都握在手里，抛一颗从手里放出一颗，等四颗放完，再一起抓起，有时候东放一颗西放一颗，就要靠放第四颗的时候把石子抛高点，留出时间把四颗收拢，一不小心，四颗石子就会因用力过大被扫下桌子，那自然就认输了。

石子要均匀，手要平稳，抛的姿势要漂亮，抛的高度和抓的速度要配合，就像魔术师的表演一样，眼花缭乱，但自有规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学校的书桌，家里的小方桌，经常被砸出一个个浅窝，总算练出这一门手艺。

最难的算“铲”这关，把五颗石子翻送到手背，抛高，手向前、向下，从手指处飞快地铲到手心，五颗都稳稳握住，才是厉害。我总是会掉落一两颗。抓石子考验平衡、耐心、专心和计算能力。

我人小手掌也小，吃亏，但是比较用心，抓石子水平中等。一到冬天我们就玩这个，因为要动，会热。那时我们每个人书包里都嚓嚓作响，谁都有好几副石子。精致的小石子是好朋友之间赠送的礼物，轻易是不给别人玩的。

小方桌不高，坐着、站着都适合我，平稳，比较大。学校的课桌是长方形的，经常要掉石子，小方桌就没这个担心了。

写作业时，我喜欢把小方桌搬到西厢房的后门。特别是暑假，经常是我一个人在家，每天午睡醒来，我坐在小方桌边上，折纸，看书，玩，有那一桌的东西陪着我，就感觉很踏实。素婷来我们家玩，一人一边跪在凳子上，面对面讲话，有时打扑克，玩“钓乌龟”“车水”（也就是接龙），还摸“十点半”，桌角堆一堆蚕豆，谁赢谁吃三颗。长大后，我喜欢在小方桌上练字，听着收音机里的音乐。寂静的山村，美丽的日子啊，就这么四四方方地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