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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从岁开始

时间:2023-01-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生命,从10岁开始。因为此前的生命虽然更加重要,却没有留下多少记忆 ;此后有很多事情,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天天读的内容是“毛选”四卷,出于崇拜,我们读得非常认真。第一次进麻岗的经历,也是第一次吃牛肉的经历,并且留下了平生舌尖上最香的记忆。上高中后,开始住宿,也开始上晚自习,那吃和住的条件和今天相比,就是非洲和欧洲的区别,是现代社会和原始社会的距离,吃不饱睡不好的记忆是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

生命,从10岁开始。因为此前的生命虽然更加重要,却没有留下多少记忆 ;此后有很多事情,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生命,从10岁开始。因为10岁时,我开始上学,读书识字,走向文明;此前则是混沌一片。

我是从耕读校转入正规学校——中和学校的。关于耕读校的经历,能够搜寻到的,只是记住了耕读校的老师,至于怎样学习,学到了什么东西,包括是不是识了一个字,我实在没有确切的记忆。但是转学的事情却历历在目:我们一起转学的四个同龄人,因着我的个子小被安排到一年级,其他人则直接上二年级,这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受到的打击和伤害。我一直怀疑,人生许多时候的自卑感和平时做事情时的不自信,都与这件事有关。但是无论如何,我上学了,感到十分高兴。

我们的学上得十分轻松,“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各族人民大团结万岁”“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这些简单的口号,作为课文内容,读一遍就记着了,我们也记着了许多选入课文的毛主席语录。关键的问题是识字,听老师讲,民勤二中有一位老师非常厉害,背下了《新华字典》,我们大家就相约向家长要上1元钱,买上字典,开始识《新华字典》,纸是非常稀缺的,铅笔也舍不得用,我们就以大地为纸,用木棍、碳棒(干电池的芯子)、黄羊角角以及蘸笔杆子做笔,开展识字运动,拥有黄羊角角是令人羡慕的,拥有蘸笔杆子则让人羡慕得要死,因为它意味着它的主人要么有亲戚当老师,要么受到了老师的青睐。我们识了不少字,但是遗憾的是,在整个小学到高中阶段,没有哪个老师给我们教过拼音。后来经过考证,我们知道了我们没有学下拼音的原因是我们的老师不会拼音。

我们没有什么课业负担,更没有课外作业、家庭作业和假期作业的概念。我们有很多时间,这时候便去学校东面的供销社去寻机做点挣钱的事情,比如装糖菜之类,那时候也没有勤工俭学的概念,但是能够赚上三元五元钱,大家非常高兴。

书自然是少得可怜,但是《林海雪原》《烈火金刚》《红岩》《敌后武工队》《西沙儿女》等小说,我们都读过。有一位同学不知从哪里弄到过一本《大刀记》,我们便采用各种办法讨好他,结果是我们分享了那本小说。我们渴望读书,也就有了在夜黑风高的夜晚到我们泗湖小学存书室“偷”书的经历,我的“赃物”除一本无皮的《水浒传》之外,还有一本精装的《世界地图册》和一本介绍了苏联科学家米丘林进化理论的《植物学》。

连环画,倒是非常多,每个商店里都在大量销售,价格也非常便宜,几分钱到几毛钱,向妈妈要几个鸡蛋卖了,就能够拥有一本。同学们都爱看,都这样买,因此班里连环画册就很多,大家交换着看。总之,我们看了不少,像《小兵张嘎》《地道战》《地雷战》《长发美》等等,以及各种样板戏的画册要有就有。在整个连环画时代,我们看过的大约在百种以上。我们最爱看的是军事题材的,也就是所谓打仗的,看得多了,也就产生出一种浓浓的英雄崇拜和英雄情结了。我们用木头削了各式各样的枪支,学着英雄的样子,演绎着各种各样的故事。现在回忆起来,真正感激连环画,在那个缺书的年代,它给了我们莫大的滋养。

我们的课堂,有时候也会变成批判会。记得一位姓徐的同学在读书的时候,把“日本鬼子弓着腰,端着枪”一句中的“日本鬼子”,读成了“八路军”,当堂就响起了“打到徐某某”的口号,直到这位同学低头“认罪”方罢。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早期,先是批林批孔,后是评《水浒》,我们被布置写批判文章,我们不会写文章,但是我们有诀窍,这就是从报纸上抄或套,在抄或套中,我们认识了孔子,知道了他的许多故事,比如周游列国、到处碰壁、如丧家之犬,比如杀少正卯,比如“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克己复礼”等等。我们也知道了儒家和法家的概念和他们之间的不同主张。“评《水浒》”则是我们记着了投降派宋江的嘴脸,因为我拥有《水浒》,每每读到宋江把一场轰轰烈烈的起义葬送了,把一个个顶天立地的英雄给戕害了的时候,就佩服毛主席的高明,觉得毛主席说出了我心中产生过但说不出来的想法。

“天天读”是上初中之后才有的,就是今天的早自习。天天读的内容是“毛选”四卷,出于崇拜,我们读得非常认真。粉碎“四人帮”后,我们上了高中,在敲锣打鼓迎来了“毛选”第五卷后不久,高考恢复了,早自习再不硬性要求读毛选了,我们就开始背诵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等诗,背诵马克思主义哲学和政治经济学的有关内容,背诵有关历史和地理知识。所以,五卷毛选,前四卷我们读了四年多时间,第五卷竟没有怎么去读,我有印象的是《论十大关系》。毛主席文章写得真好,对我们后来的写作,确实有十分大的帮助。

小学初中阶段,我们没有上过晚自习。我们早早下学后干什么?春季挑菜(挖野菜),夏秋拾粪(主要是牛粪驴粪,晾干后做燃料),冬天拾羊粪(用来填炕)、拾柴(用来做饭或取暖)。回家之后,饭也就熟了,匆匆吃过饭之后,大家便急急出门(因为当时农村并没有通上电),立即便加入到整个少年时代都没有玩厌的游戏——抢道道中去。假期里,我们一般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暑假中主要是拾田穗,按斤数记工分,大一点了就割田,就套车转田,就赶滚子打场,就拉芠子,就转粮食,就进麻岗去铲草,大概记八分工。第一次进麻岗的经历,也是第一次吃牛肉的经历,并且留下了平生舌尖上最香的记忆。上初中后的寒假里,我们就被当做大人了,主要承担套牛车或者架子车来拉粪(农家肥)的劳动,一般在五更里就起床,中午十一点左右收工,下午两点出工,五点以后收工,因为我们干着和大人一样的活生,所以队里给我们记十分工。农家出生的孩子,没有谁怕劳动,怕的是干了一样的活,不给你评一样的工分,怕的是不把你当大人来看待。

开门办学的事情约发生在一九七四、一九七五年,那时我们早半天上课,下午到附近生产队支援农业生产,主要劳动是叠埂子、拉田子、打土块,不知别人咋样,反正我是十分高兴的,因为可以吃到在家里学校里吃不到的白敦敦(白面馒头),且能够放开肚皮尽情地吃个饱。上高中后,开始住宿,也开始上晚自习,那吃和住的条件和今天相比,就是非洲和欧洲的区别,是现代社会和原始社会的距离,吃不饱睡不好的记忆是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

少年时代,也没有多少游戏,丢手绢、叼狗娃、走窝窝、掐方方、抗敦敦、掰手腕、踢毽子、跳皮筋、赶冰硓、滚铁环、打土块仗等等,一点科技含量也没有,但是我们乐此不疲,玩出了兴致。

过年,是我们急切盼望的事情。因为过年可以吃好的穿新的,民歌中“狗娃狗娃唧溜些,三十晚上给你个精骨头”,道出了我们的急切盼望。那个时代的一年真真漫长,好不容易等到了腊月,但是腊月的日子更长,我们就“数”,眼看到二十三了,还要熬过七天,哪里像现在,一转眼一年过去了,一转眼一年又过去了。过年时的那锅吃十几天的肉烩菜,我们不能忘记,更不能忘记的是白天跟着秧歌队能“蹭”到花糖和油粿,夜里能够看到父老乡亲自编自演的样板戏,边凑热闹边看戏,场场不缺,那种快乐是难以言传的。

看电影是值得回忆的又一重要文化生活。那时公社已有了放映队,在十几个大队循环放映,一般一月之内就有一场电影。影片除了毛主席接见外宾的纪录片外,就是《地道战》《地雷战》《平原游击队》《渡江侦察记》和《卖花姑娘》等数得过来的几部,也看过一部叫《毛竹》的科教片,尽管看了不知多少遍,但每逢循环到我们大队和中和大队的时候,我们也是场场不落,百看不厌。一次,一位同学向我们报告喜讯,说西渠雷达站放映新片,叫《大车司机的兔子》,我们便早早做好了准备,晚饭也顾不上吃,就一气跑了十五里路,看完了那部新片,结果是《火车司机的儿子》,我们跑回家的时候已是半夜三更了。

以上就是我从10岁开始的生命,少年时期的点点滴滴,写出来,留给有心人研究这段历史用做资料。

也许,我的生命真真是从10岁开始的,我的见事迟,反应慢,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更有,现在我已经五十四岁了,但是从来没有产生过自己已经过了五十的心态。也许,老天爷在给我算账的时候,真真把那十年从我的生命中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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